（1）

临出门前，我掏出手机，深吸一口气，给小舒打了个电话。

电话过了很久才接通，我抢先说道，“新年快乐，小舒。”

天气很冷，我的声音有些许发颤，拿手机的手也有点不受控制。

电话那头的声音透露着疑惑。

“谢谢，新年快乐。”

“小舒，”我叫了她的名字却沉默着没有接话。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咯？”

我抢在她挂电话之前问道，“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那就好。”

我和小舒没有互相道别就匆匆挂了电话。电话离开耳朵的那瞬间，我如释重负。

好了，出发。

（2）

空气中残留着烟花爆竹的刺鼻气味，干冷的风像刀子一样吹在脸上，我使劲的搓了搓手和脸，试图让它们不要那么僵硬。

排队，检票，进站，大年初一的清早，我踏上了开往郑州的列车。

车厢里人很少，明明几天前还是繁忙的春运，我自嘲地想，不过就算没回到家，也不会像我一样吧，新年的第一天还往外出行。

右前方有一个带着耳机的男生，早在我之前就上车了，正在看电影打发时间。我瞟到他的屏幕，《消失的客人》，是两年前上映的一部电影。

我调整了一下座椅，让自己坐得舒服点，列车中的暖气使我的身体渐渐回温。

小舒是我大学时代的女朋友。当我还在追小舒时，经常约她去看电影，其中就有这部《消失的客人》。

那天我们足足迟到了半个小时，拿着爆米花匆忙的进场后，很难跟上已经展开的悬疑剧情。

小舒小声的说，“怎么办，看不懂剧情在演什么。”

然后我就去百度这部电影的剧情。

小舒问，“弗吉尼亚女士是谁？”

我看着手机念道，“她是多利亚请的律师，为他做辩护……”

小舒又问，“多利亚怎么了？”

我下滑简介，念道，“有人诬陷他杀害了自己的情人，伪装失忆，逃避责任……”

“那最后呢？”

“弗吉尼亚律师其实是假扮的，额，还有，多利亚才是罪魁祸首，他一直在欺骗弗吉尼亚帮助自己……”

电影进行到40分钟，多利亚还在和律师讨论案件，而我和小舒已经知道，下个镜头多利亚会去喝咖啡，律师对他着大喊，你想要我的帮助就必须坦白一切！

“你把整部电影都剧透了，”小舒无奈的说。

我做无辜状，“还不是为了满足你这个好奇宝宝。”

（3）

从我工作的城市去郑州，坐高铁只需要三个小时，很快，我看着飞逝而过的窗景，思绪泛起涟漪。

“喂？妈，我已经坐上高铁了，哎哎，放心，爸生日是后天，我肯定赶得上……”

那个女人在走道里大声的讲着电话，我打量她，穿着朴素，提着大包小包，应该是那种外出打工的劳苦人吧，没赶上回家过除夕夜和新年，赶着回家过父亲的生日。

我把双手放在头后枕着，脑海中一下子就浮现出了那块丑丑的生日蛋糕。

在小舒过生日那天，我们去DIY烘培蛋糕。

两个人的手都很笨，在老板的帮助下才勉强弄好了蛋糕，我拿着奶油笔，在蛋糕上歪歪扭扭的写上，祝小舒生日快乐。我们看着彼此沾满奶油的脸，笑得像两个傻子。

最后在挂满星星的夜空下，我陪着她吹蜡烛，她闭眼许愿的样子，好看极了。

我问，“许了什么愿望？”

小舒眨了眨眼，“我许愿啊，让想要的一切都能实现。”

那个女人讲完了电话，车厢里重新安静下来。

我的嘴角微微上扬，心想，真的是个很贪心的愿望诶。

可是，那时候的你有想到，陪你许下这个愿望的人会离开吗，那么万能的愿望，也没能挽救我们的分离。

（4）

刚出火车站时身体还没适应温度的骤降，走在马路上的我狠狠打了个哆嗦。在郑州读了四年大学，亲车熟路的就坐上了地铁，从市区直奔高新区。

地铁车厢内的暖气让身体重新暖和起来，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但当地铁到达河南体育中心站时，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2017年夏，郑州，我带小舒去河南体育中心看杰伦的演唱会。

杰伦在唱《晴天》时，我在人潮拥挤中握紧小舒的手，“小舒，你现在开心吗？”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杰伦唱道，“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了好远。”

小舒突然就哭了，“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

那一刻我忘记了自己的偶像，我拥抱了她，“小舒，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如果诺言都能被实现，如果天下有情人都能成为眷属，那么我和小舒应该会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最后步入婚姻。

可是生活往往没有如果。

在一起是我表白了小舒，而分手是她提出来的。

临近毕业，我得到了一个去南京的offer，而小舒的父母则希望她留在郑州。

那天小舒约我出来，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决绝的说分手。

迫于毕业的压力我们已经很久没好好聊聊了，而这次我本来是想告诉她，我会放弃那个offer留下来陪她。

“再给我一点时间行吗，”我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说，“我已经在改了。”

“可我受不了你了，”小舒一条一条的罗列出我的坏习惯。最后她转过身，重复了一句，“我真的受不了你的坏毛病了。”

“我们结束吧。”小舒不顾我的挽留离开了。

那天晚上我喝得不省人事，被朋友送回去时嘴里一直喊着小舒的名字。

（5）

我甩了甩脑袋，想暂时告别这段回忆。如果我早点知道小舒会因此和我分手，那我一定会杜绝所有她不喜欢的坏毛病。

我沿着梧桐街向前直走。

两年多的恋爱，很多东西早已成为习惯。开心的事想分享，不开心会想分担，我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适应了没有小舒的生活。

大概五分钟后，我在梧桐街和秦岭路交叉口向右转。

刚开始自然是很不甘心，我疯狂的联系小舒，想要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小舒没有给我机会，我的电话、短信她一概不理会，整个人也像蒸发一样消失在我身边。

进入科学大道后，我继续直走。

后来我去了南京，离开郑州前，我给她发了最后一条短信，“我走了。”

她给了我唯一的回答，“保重。”

阳光直射在脸上，有些刺眼。我抬头看了看四周，停下脚步，面前是莲花小区的入口 。

小舒一个人住在这里。

（6）

看起来我的突然出现真的吓了她一跳。我们已经一年多没有见面了。

我当然知道她在这里，并且从朋友圈得知，今年她留在了郑州。

我打量着她的屋子，小舒给我端来了一杯热咖啡，我才注意到，不大的厨房里放着一台简式咖啡机。

“我记得你以前不喝咖啡，”我对小舒说，“你不喜欢喝苦的东西。”

她耸肩，“人总是会变的嘛。”

小舒变得更美了，梳了丸子头，化了淡妆，穿着很淑女的衣服，脸上没有经常熬夜带来的缺失，整个人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而且，”我指了指她，笑着说，“你以前不是觉得这些装扮很小女生吗？”

“是啊，”小舒说，“不过现在我接受了它们，并由衷的喜欢上了它们。”

我开玩笑道，“是因为我吗？这好像是我喜欢的风格。”

小舒没有回答，“你现在怎么样？”

我说，“我也变了很多啊。”我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分开后我改掉了许多小舒不喜欢的坏毛病，我很少打游戏了，很少去撸串儿糟蹋自己的胃，冬天不穿凉拖，很少熬夜，再晚也会在12点之前睡觉等等。

我一条一条的说给小舒听。

说到熬夜的时候，小舒告诉我她现在也不熬夜了。

我笑了，当初两个人说好要一起戒掉熬夜，结果没想到分开后才各自改掉了。

其实我们的变化何止这些呢。

我早知道她开始尝试咖啡和淑女的装扮，知道她学习了插花和瑜伽，知道她第一次穿高跟鞋时差点崴了脚，知道她经常徒步旅行放飞自己。

分开后我像个守财奴，她的每一条朋友圈我都不会错过。有时候真的很想给她的改变点个赞，告诉她，你现在真的很厉害。

小舒的优秀一度给了我很大压力，所幸我也没有裹足不前，我把追逐小舒的光芒当作目标，强迫自己也变得更优秀。

规律作息后，我用充沛的精力来努力工作，人际关系经营的很好，学会了去健身房发泄负面情绪。有时候累了一天回家，趴在床上我就会想起小舒，想起曾经在一起的时光，然后我就握紧拳头对自己说，还不够，继续加油。

终于在一个月前，由于我的努力工作和优秀能力，公司破格给了我外派欧洲的机会。

“所以你今天是特地来辞行吗？”小舒的眼神变得复杂。

“小舒，其实当初你根本不是因为无法忍受我的坏毛病才和我分手的吧 ？”我答非所问。

“这你也能猜到?”小舒笑着说。

可我分明看到她的眼眶变得湿润，或许我的眼眶也湿了，我不知道。

“小舒，上次因为工作的关系没能挽回你是我最大的遗憾，所以这次我不想再错了，”我突然有些哽咽，我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我放弃了公司的机会。”

小舒张了张嘴，我打断了她，“小舒，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沉默着给我续了一杯咖啡，问我，“可万一不是呢？”

我固执的说，“我知道是。”

我看着她，小舒也看着我。

半晌，我们都笑了。

（7）

我知道我们最终会在一起。

因为分开后，我们都变成了彼此喜欢的样子。

因为无论分开多久多远，，当那个人出现时，那就是爱情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