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度空间理论认为，两个陌生人之间最多通过六个人就能建立起联系。

而在陌生人面前拘谨而寡言的成苒深切地感受到，如果你是在云南，只要通过凌渊冰一家就能认识整个省份的人。

一顿晚饭，凌渊冰的父母包了一座酒楼，带了很多亲人朋友来作陪，商界、学界、文艺界……基本上囊括了成苒知道的所有行业。

成苒被这声势浩大的阵仗吓住，悄悄对蓝晴语道：“学姐，我还以为是来和凌学姐家几个人吃饭呢！”

蓝晴语小声道：“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多人的晚餐，看来小冰家是金庸武侠里的大理段氏现实版啊！”

劳裳裳扯了扯自己衣服上的褶皱，局促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穿越的感觉了。”

此时此刻，成苒无比钦佩纳兰风吟的先见之明，幸好听他的话填了肚子才来。不然，在这么多双洞悉世事般锐利的眼睛看着的情况下，今晚非要饿肚子不可。

凌家的人纷纷向龙夏夕敬酒，要感谢她对凌渊冰的照顾。

龙夏夕身怀六甲不能喝酒，这事儿本就指望不上米旭黎里两个男生，在村子里的时候还有凌渊冰帮顶着，这会儿凌渊冰变主场了，只好蓝晴语、成苒、劳裳裳轮番上阵代喝了。

因此，对这三个“主将”来说，这一趟与其说是吃饭，不如说是来喝酒的——不仅要喝自己那份，还得代喝龙夏夕的、米旭的、黎里的。

昆明人淳朴又热情，经历过无数酒桌的龙夏夕都无从下手帮三个女生说推辞。

三人数不清喝了多少酒，总之最后是两个男生把女生们送回酒店房间去的。

这天晚上，当纳兰风吟第N次打电话给成苒而无人接听以后，只好放弃了……

宿醉的后果是一整夜噩梦连连，睡得极不踏实。

7点，闹钟准时把成苒闹醒。

成苒头疼欲裂，伸手抓过手机，按停了闹钟就艰难地爬起床要去洗澡。

但见隔壁床的蓝晴语也醒了，正痛苦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学姐，你要不要先去洗澡？”成苒开口才发现声音干哑得厉害，给自己倒了杯昨天煮的开水来喝，凉凉的水滑下去，终于舒服了一些。

蓝晴语模糊不清地应了声。

于是成苒也给蓝晴语倒了杯凉开水：“学姐，先喝点儿水吧！”

蓝晴语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地喝了，才道：“谢谢！”

成苒把空杯放好：“图书馆9点才开馆，我们八点在一楼大厅集合，学姐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蓝晴语咕哝道：“你先去洗吧！让我再睡一会儿……”

成苒有些浑浑噩噩，因此也不多做推让，应了声“好”就往浴室走去。

洗得差不多的时候，蓝晴语敲门说成苒的手机响，成苒只好开了门接过手机，在浴室里按了接听。

“小苒，起来了么？”纳兰风吟焦急的声音传来。

“起了。对不起学长，昨晚上喝多了，回来就睡了。”成苒说罢快速把手机放在洗漱台上，围好浴巾。

“你酒量这么差还敢多喝？”纳兰风吟不苟同道。

成苒叹息道：“老师不能喝酒，两位学长酒量超级浅，另一位能喝的学姐变成主场了，只好我和其余两位学姐硬着头皮上了。”

纳兰风吟问道：“自从来了云南以后你醉了多少次？”

“就这一次，”成苒看着纳兰风吟脸上的阴霾，忙道，“真的，以前都是两位学姐代老师喝的。”

纳兰风吟松了口气，道：“你啊！不能喝酒，以后别跟人硬拼了。既然起了，就到二楼来吧，喝点醒酒茶。”

“不用了，学长。”成苒道，“我洗了个澡，感觉已经好了。”

“十分钟你不下来，我就送到你房间去了。”纳兰风吟说罢挂了电话。

成苒看着被挂掉的电话，愣了一秒钟，火速扔下手机，拽过毛巾草率地擦了擦头上身上的水珠，穿了衣服走出浴室。

蓝晴语已经醒了，仰躺在床上盯着白色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学姐，我洗好了！”成苒把浴巾和毛巾用衣架晾起来挂好。

“哦，好！”蓝晴语慵懒地从床上爬起来，“原来，一直给你打电话的人是纳兰风吟啊！对不起，刚才看了你的来电显示。”

成苒在衣柜边的镜子前梳顺头发，毫不在意地道：“嗯，学姐认识他？”

“闻名全校的才子，谁不认识？”蓝晴语扯出一丝笑道，无谓道，“我只是不知道原来你和他这么熟。”

话落，蓝晴语就走进浴室，“砰”地一声关了门，把成苒弄得莫名其妙。

成苒用吹风机稍稍吹了吹头发，抓起房卡就要出门，才想起手机还在浴室里

“学姐，我把手机落在洗漱台了。”

敲门声停了一会儿，蓝晴语才开了条门缝，把成苒的手机递了出来。

成苒接过手机，道：“谢谢！学姐，我出去一会儿。”

蓝晴语简洁地说了个“好”，就关上了浴室的门。

成苒抓了抓还有点湿润的头发，疑惑着出门去了。

二楼餐厅，正是吃早饭的时候，人特别多，但成苒很容易就找到了纳兰风吟。

他仍然坐在昨天吃下午茶的那个位置，只是休闲装换成了一身白色运动服。此刻他无视一桌的食物，却悠闲地靠窗坐着，看着门口的方向，见了成苒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还向成苒招了招手。

成苒看着自己方向的女客人、女服务员都看着纳兰风吟，有些还红了脸，赶紧走过去阻止纳兰风吟的放电行为。

待成苒走进，纳兰风吟眉目弯弯地笑道：“早上好！”

成苒鼓胀的“士气”突然发不出来，只好说道：“早上好！学长，我们八点要在大厅集合了！”

纳兰风吟把一杯暖暖的橙黄色液体推到成苒面前，“急什么，不是还有二十八分钟么？把这个喝了。”

成苒二话不说，端起杯子来一饮而尽。

纳兰风吟见状，笑意更浓，却佯装生气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都不问清楚是什么就喝，下乡也这样？”

成苒白了纳兰风吟一眼，道：“你不是说了是醒酒茶？下乡又不是天天去别人家蹭吃蹭喝，是要自力更生的，连原材料都是要自己去采摘的。”

纳兰风吟摇头笑道：“这还差不多！来，吃点儿小米粥。”

成苒喝了酸酸甜甜的茶，觉得肚子暖暖的，还真有些食欲了。于是接过了纳兰风吟舀好的小米粥。

刚吃了几口，忽然道：“学长，刚刚那个茶可以打包两份么？两个学姐也醉得不轻。”

纳兰风吟闻言，叫来服务员，直接吩咐下去了。

“学长，你认识一个叫蓝晴语的大四学姐么？”成苒想起蓝晴语那奇怪的举动，补充道，“她很快要出国留学了，跟着龙老师做课题的。”

纳兰风吟想了想，道：“不认识。”

“真的么？学姐还挺漂亮的呢！”

纳兰风吟促狭道：“你们学校美女这么多，我总不能一一去认识吧！”

“哦。”成苒想想也是，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认真地吃完了一碗小米粥。

“尝一下这些，很好吃的。”纳兰风吟把桌上的点心一样一样地投喂着成苒。

成苒吃的速度赶不上纳兰风吟投喂的速度，很快面前的食物就堆成山了。成苒连忙用筷子格挡住纳兰风吟的筷子，含糊不清道：“学长，一会儿老师还要带我们去吃东西呢！”

纳兰风吟看了眼努力消灭面前小山的成苒，罢了手，担忧道：“早上不喝酒吧？”

成苒忙中抽空道：“不会，我们今天还要去图书馆呢！”

纳兰风吟颔首道：“嗯，这么晒的天，去图书馆比在乡下暴晒好得多了。你慢点儿吃，还有十五分钟呢！”

成苒解决了大半的食物，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学长，你的家人呢？”

纳兰风吟温声道：“他们还在睡觉呢！昨晚你爽约，我带他们去游翠湖，很晚才回来。今天九点出发去看石林。”

成苒羡慕道：“可以到处去游玩真好！”

纳兰风吟循循善诱道：“要不，你跟你老师说今天有事不去图书馆了，和我们去玩？”

成苒不为所动：“出发前谁叫我不要随意脱队来着？”

纳兰风吟撇了撇嘴道：“那时候我没预料到他们会答应我来云南！”

成苒看了看时间，提起服务员送上来的两份打包好的醒酒茶，站起身道：“那也不行，做事情要有始有终。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走了。”

纳兰风吟看了看表：“不是还没到时间么？”

“我还得上去拿东西呢！”成苒道，“谢谢学长的早餐！”

纳兰风吟摇摇头，笑道：“晚上回来了再联系。”

“好。”

成苒从餐厅出来以后直接上楼回房间，正好遇到蓝晴语要出门。

见蓝晴语脸色有些苍白，神色仍是淡淡的，成苒压下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把打包的茶递给蓝晴语：“学姐，这个是醒酒茶，我已经喝过了，这两杯给你和劳学姐。”

蓝晴语接过茶，眼底有些氤氲，低声说了句“谢谢”，就拆了其中一杯来喝，另一杯仍提着。

成苒自从下乡以后，养成了把要带的东西提前装进书包的习惯，这会儿直接背起书包就可以出门了：“学姐，我们走吧！”

“嗯。”蓝晴语和成苒一前一后出了门，蓝晴语终于恢复了一些此前的热络，“你一大早出门去找这个，哪里买的？酸酸甜甜的还蛮好喝。”

成苒锁好了门，和蓝晴语沿着走廊去乘电梯：“二楼餐厅的。”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蓝晴语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学妹，你和纳兰风吟怎么认识的？”

“我们通讯社三十周年庆典，他也来了。”成苒道。

蓝晴语呐呐道：“这样都能发展成朋友……”

成苒看着蓝晴语失神的样子，蹙眉道：“学姐觉得有什么不妥么？”

“当然不是，”蓝晴语勉强笑道，“只是我一个舍友，倒追了他很久，他却一直在躲着她。”

“哦。”成苒深知纳兰风吟那妖孽般的模样，招惹的桃花自然不在少数，只是当真实的桃花们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还是有一时半刻的震惊，“学长他只是来交流一年，我看他的样子以后大概也不会回国成家立业的。”

“我也是这么跟我的舍友说的。”蓝晴语叹了口气，“可感情的事情不是理智能控制的。我舍友明明知道自己的英语糟糕透了，还想要去美国读书，让我把我考托福的书都给了她，这个暑假都在考GRE呢！”

成苒闻言，默然无语。

电梯下到一楼，蓝晴语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学妹，你和纳兰风吟真的没有在交往么？”

“嗯。”成苒应了声，率先走出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