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

图片发自简书App

        记忆中的英是个能干利落的漂亮女人,她总是把自己收拾的妥妥当当,把家收拾的窗明几净,把生意做的红红火火。曾经的她因小时吃了些激素药显得有些发胖,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丽,至少我是这样觉得。平日里,她打扮时尚,伶牙俐齿,给人的感觉多少有些锋利和强势,但她行事果断,办事周到,又给人一种事情交托给她很放心的感觉。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在感情的路上却经历了起起伏伏。

        她和丈夫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彼此并没太多感情基础,只是各自有亲戚相熟,知根知底,便成就了这段姻缘。结婚第一年,她患上了乙肝,孩子没能保住,流产了,这让她伤心了好一阵子。第二年,她如愿生了个大胖小子,全家人都开心极了,她的人生也从此有了更多企盼。丈夫在机关单位工作,经常在外应酬,她为了让他安心工作,把家和孩子照顾的井井有条,并且还帮人卖卖服装贴补家用。她为人精明,看到房地产涨势良好,便不顾麻烦,先后搬了五次家,只为多赚些卖楼的差价。小两口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本是无可挑剔,可是不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丈夫嫌她过于强势,什么事都要跟他挣个高低,感情转淡了,便渐渐有了外心。女人的直觉总是很灵敏,她很快便察觉到了丈夫的变化,要强的她不愿跟外人提起这些,觉得这是很丢脸的事情,甚至连家人也不曾透漏,怕他们担心。她郁闷的心情无处倾泻,只有在网络上一吐为快,久而久之,她沉迷于网络无法自拔,有时甚至与陌生的网友聊些裸露的话题,仅仅是为了发泄和放松。不想在一次聊天中,难得早回家的丈夫出现在她身后,打碎了她的梦,也打断了他们仅存的一丝感情,离婚成了她唯一的保有自尊的选择。

        经过一段时间的冷却,她仍然割舍不掉对孩子的牵挂,和对那个家、那个男人的习惯,丈夫也无法适应没有她的冰冷凌乱的家,他们还是复合了。复婚后的他们,虽然表面上平静如水,但是那道裂痕依然深深的存在着,它是那样扎眼,时不时的刺痛着她敏感的神经,丈夫渐长的脾气和越来越晚的归家让她无所适从,偶尔加诸于她身体的伤痛让她的心渐渐麻木,一切为了孩子,她一次又一次的催眠自己。

        许是终归要给自己找一个突破口,她开始疯狂的减肥,为了瘦下来,为了做更完美的自己,她尝试各种减肥方法,甚至不惜挨饿,饿到胃痛。再见她时,我差点认不出她就是那个曾经丰腴的英,身边的人都劝说她这样太伤身,然而她已经停止不了,也习惯了这种近乎自虐的减肥方式带给她的盖过伤痛的快感。

        俗话说,积郁成疾,节食伤元,她最终还是撑不住病倒了,检查下来已是胃癌晚期,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这个本来就摇坠欲碎的家庭更加风雨飘摇。丈夫与她终归夫妻一场,看到她忍受病痛的折磨,那颗本已没了温度的心也是隐隐作痛。人就是这样,在快要失去或是已经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丈夫二话不说撇下工作带着她四处求医,希望能挽救或是延长她脆弱的生命,她的父母也赶过来帮她照看孩子和家,让她安心治病修养。手术、放疗、化疗,她经历了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但她心中仍有希望,她要为孩子坚持住,她要同病魔抗争,她还没有看到孩子上高中、上大学、参加工作、娶妻生子,她不甘心就这样在这个如花般的年纪里逝去。

        出院后,她的精神状态很好,全家人都期待着她真的可以像那些抗癌明星一样创造生命的奇迹,她也很自信的认为自己是可以的,只要有爱,就有奇迹。修养了一段时间,身体恢复了元气,病也没再复发,她又开始帮人家卖货,她不想整天在家做个病号,她希望她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有价值的。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家里又换了一套房子,小赚了一笔,这次之后就不再搬家倒房了,他们一家也该安定下来了。

        丈夫许是压力太大了,在家里就想到她随时可能复发的病,于是又常常晚回家或者不回家,她本来已经习惯这样,生病期间丈夫对她的好,让她又找回了新婚时甜蜜幸福的感觉,她感觉丈夫还是爱她的,她不能再小家子气,她决定给丈夫一个独处的空间,给他足够的自由。可是一次不经意的发现又打破了原有的平衡,在丈夫洗澡时,儿子玩丈夫的手机,不小心看到了别的女人的暴露视频,就拿给她看,她一下子懵了,视频里的女人是她认识的,丈夫还是背叛了她。她强迫自己镇定,她必须接受,毕竟她可能没办法陪伴丈夫走的更远,于是她选择了原谅和默不作声。

        然而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吞这种方式还是严重影响了她的情绪,进而加重了病情,她又一次住进了医院,这一次她没那么幸运了,不仅癌细胞扩散转移,还并发了卵巢癌、胃瘫、食道狭窄、肾衰竭等一系列疾病,几乎五脏六腑没有完好的地方,而且她连续两个多月滴米未进,仅靠着打营养液维持生命。看着她受病痛折磨的日渐消瘦的小小身体,丈夫哭了,这个为他付出很多的女人就要离他而去,他和孩子怎么办?或许别的女人可以给他片刻的温存,可是能给他家的安心的只有她,这个经历了分分合合仍对他不离不弃,陪伴他多年却未享过几天清福的女人。为了给她治病,丈夫倾其所有也在所不惜,她的父母拿出了积攒多年的养老金,她的哥哥也鼎力相助,只是纵然有再多的金钱,也难买回她年轻的生命,她——已经被医生宣判了死刑。

        丈夫衣不解带、不眠不休的守在她的病床旁,仿佛自己一旦走开就可能永远也见不到她了一样,她的亲人、朋友争相赶回来看她,生怕留下遗憾,她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她倔强的不肯在人前掉一滴眼泪,即使撕心裂肺的疼痛,她也咬牙挺着,痛到无法忍受就狠掐自己的大腿,她希望自己可以高傲的离去,不愿卑微的做命运的奴隶,表露自己苍白无力的挣扎。她吵着要她的父母走开,怕她的父母过度伤心,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多么残忍又无奈的事。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还未成年的儿子,她悄悄的嘱托哥哥代她照顾儿子到成年,哥哥含泪答应着,他定不辜负唯一妹妹的信任。她是不幸的,无论在感情上,亦或是身体上;她又是幸运的,在生命弥留之际,她最亲最爱的人都二话不说的放下一切陪在她身边,最疼她的舅舅和她的丈夫一起日夜轮流在医院看护她,给她按摩翻身喂水。

        那个寒冷的冬天,漫天雪花飞舞,她年轻的生命在亲人们悲怆的嘶喊中逝去,一个家庭轰然间塌了一角,年迈的父母老泪纵横,丈夫痛哭流涕,然而她终成为一个苦涩的回忆。

        提笔写此《伤逝》,纪念逝去的亲人,也为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敲响警钟,我不想讲太多的道理,一千个读者能读出一千种领悟,你说呢?


王颖于2014年1月24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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