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女本来是不傻的,只是那一年秋风吹来的时候,送来了悲怨。她在与丈夫的一次纠纷中,头部撞了墙,从此笑笑咧咧,也算是,就此超脱了世俗的怨。
在那一个落后的小村里,时间走的如此的慢,消息却是传的如此得快,仿佛在安逸之下,唯有这样的碎语才是人们活下去的动力。不久,丈夫就走了,留下了傻傻的傻女独自眺望在村口的山头,凝望着远方。树叶黄了,落下了。从此,就有了傻女,也有了疯女。而这却仿佛是一点点药引,点起了一串串的鞭炮。村里,街里街外,鸡舍狗窝,都将不再孤单和无趣,走在宁静下的活死人,仿佛得到了神的指引和恩慈般,迅速的恢复了生机,又如鬼神般,游荡各处,叽叽喳喳。两人相遇,三人相聚,低下头,竖起耳,带着点点闪烁的兴奋和活力的双眼,悄悄碎语。
从此,夜里便多了一条身影,村里便多了一个幽灵。傻女疯疯癫癫,窜来窜去,痴痴的笑,仿佛看透了世事,嘲弄世人的笑;又好似挣扎在地狱,钩猎灵魂的笑。夜里便有了婴儿的哭声,鸡犬的相鸣,就连苦苦守候人们的屋舍也不能幸免,往往备受暗箭,鞠躬尽瘁。狗窝的饭,鸡窝的蛋,人窝的财,都将在黑暗中被悄悄地偷走,献给了那个藏在黑暗中幽灵。他无处不在。
终于,世人的怨,世人的恨,世人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的颤抖,如,脱缰野马般,一行千里,收不回,挡不住,悄悄碎语变成高谈阔论,纯真而正义的孩童们在前辈的指引下,打起了先锋,犹如清兵放枪一般排列整齐,投下一颗又一颗冰冷的石子,砸破了瓦,砸响了缸,清脆的响声久久回荡。傻女仍然笑着,痴痴的笑着,狰狞的笑着,吓的“先锋们”嚎啕大哭,躲进了女人的怀抱。女人怒了,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恶言辱骂,然而傻女仍在痴痴的笑,好似在羞辱她们般。终于,终于,忍不下了,恼怒而彪悍的妇女冲了进去,带着的是一个又一个援兵。她们也不管脏臭,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掐捏着她的身体,嘴里骂骂咧咧,好似在声张正义般又好似在排遣往日积累已久的怨。傻女痛苦的抬抬起了头,却又在空洞的眼神下挤出了一个傻傻的笑。可她们仍带着所有的怨恨和所感到的屈辱,更加卖力的折磨。看到这般,却惹得观看的男人们一阵哄笑,互相攀谈打趣,想必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久之,天怒了,战鼓相擂,轰,轰,轰,清场似的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观者,留下了倒在地上,眼中无神,呆呆的傻女。天仍然响着,越敲越响,最终好似嘲弄般的下起了冰冷的水,顺着破碎的瓦,冷冷的浇在傻女的身上,好像在擦拭,又好似更多的凌辱。
滴答,滴答,雨仍在下着,时钟仍在走着。终于远方的朦胧中,雨声中夹杂着脚步声,走出了一位老妇,她怜悯的看着在地上摇头傻笑,孩童般的傻女。久经世事让她清楚的知道,幽灵是傻女,也不是傻女。也清楚的知道,明天一定是更好的晴天。因为村里积攒已久的恩怨早已在今天都已算清,被这一场秋雨所带走。她最终走过去,叹息一声,扶起了傻女,照顾着她。
又一段时日,天空恢复了晴朗,秋风送来了秋天独有的凉爽。村里恢复了宁静,久违的宁静,却更胜往日的宁静。而得知消息,远在他方的,傻女的孩儿也匆匆赶到,从此,村里便没有了傻女,却仍有着幽灵。久久的安静下永远都藏着一股躁动,孕育着一个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