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21年,九月初五晚间。
这一日,马上功成雨飞燕比平常入睡早了许多。
许是父母最近起劲帮她张罗婚礼,欲待明年开春将她嫁了。此事令她无比懊恼,却无计可施。
雨飞燕觉得,实在不行,只能36计走为上计,谁爱嫁,谁嫁去。反正小姑奶奶我,不能这么早,把自己嫁给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
雨飞燕觉得,若要嫁,必须是自己十分喜欢的。
雨飞燕年方十六,明眸皓齿,娥眉杏脸,一张小脸沉鱼落雁,身段更是魅惑无双。明面上,她是洛阳城中一大户商家之嫡女,真实身份却是大唐第一女神偷。
雨飞燕乃家中唯一嫡女,自出生之日,便成了父母的掌上明珠,同时被父母以爱的名义,管束、压制,人生几乎没有丁点自由。
偏偏,雨飞燕个性活泼、跳脱,不受拘束。
为了令父母宽心,放心,表面收了性子,日日装成大家闺秀模样。私底下却仗着从师父那里传承的技艺,经常半夜三更偷溜出去,行使神偷特技,专做劫富济贫之事。
这时,雨飞燕正睡的昏昏沉沉,听到窗外有人喊她:“燕儿,燕儿······”
雨飞燕朦朦胧胧睁开双眼,窗外,清晰站着一个身穿白衣,仙姿飘飘的美丽女子。
那身影,恍若仙女下凡,神圣不可侵犯,可远视,不可近观。
“燕儿,燕儿,我是你的母亲,你在哪里?你可知道,我一直在找你。”语声酸楚,凄惨。
雨飞燕迷迷糊糊从床上站起,往外走,这么冷的天,连外套也没披。
雨飞燕潜意识异常清明:母亲,是的,一定是母亲在召唤她,母亲的味道就是这样,熟悉,亲切。
一行泪水,从雨飞燕眼角滑下,清冷,冰透,她打了一个激灵,突然清醒了。
窗外的仙女不见了,“母亲”不见了!
可是,母亲?母亲不是雨大夫人,雨老娘吗?雨老娘是雨老爹的原配夫人,自己是他俩唯一嫡女。
十六年来,雨飞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道的就是这么一个身份。当然,大唐第一神偷,是父母根本不知道的身份。
仙女是怎么回事?雨飞燕的心,清晰地告诉自己,那个人就是母亲,与她血脉相连的母亲。
“嗖!”
一把飞刀,从窗外飞射而来,落在身前。雨飞燕又是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怔怔地望着飞刀发呆。
“好冷!”雨飞燕发现自己只穿了贴身内衣,站在屋子中间,赶紧披了厚重外套,宁了宁心神,正欲弯腰捡起飞刀。
雨飞燕乃堂堂大唐第一神偷,一把飞刀又待如何,刚才只是心神恍惚罢了,否则以她的轻功,怎会没有接住。
从雨飞燕刚刚披上的厚衣服中,窜出一只白色玄狐,“嗖”的一声,飞扑而上,一口咬住飞刀,射回雨飞燕手中。
送上尖刀,小玄狐露出讨好媚笑,一双细眼,眯缝成一条线,死命往雨飞燕怀里拱。
雨飞燕轻轻拍打三下小玄狐肥胖的屁股,不管心情如何,只要看到肥嘟嘟,体型极小的“梦梦”,雨飞燕便由衷开心。
雨飞燕取下尖刀上的纸团,捏起一颗剥好的板栗,喂至玄狐口中。
她魂不守舍地打开纸团,上面写着:“三日后,寅时,古唐寺后门,九株连环大槐树下,不见不散!”
纸张的左下侧,画了一只又痴又肥的大橘猫。
“橘猫必出令”!
见到白纸左下侧,安静趴着的橘色大猫图案,雨飞燕呆住了,“橘猫必出令”出任务了,师父没有骗她。
那么:嫁人,关在家里不能出门,这些都不是事了,不用再为逃婚烦恼了,因为天命出现了。
“橘猫必出令”出任务啦!
可是刚才那位仙女是谁?
师父曾说,雨飞燕是天命之人,使用的魔幻散,必须是特定血脉之人才可使用。
特定血脉是什么意思?
一切皆是迷,趁着这次任务,正好解开自身的血脉之谜,我究竟是人是妖?是仙?是魔?
师父只说,按正常推算,她非人族小孩。
这话说的,非人族小孩,是啥意思,是雨老爹、雨老娘不是正常人类,或是她被妖怪偷偷换了?
回忆那时,师父几次想开口,却又忍住,只是说:“时机未到,到时自解。”
哼,怪老头,奇奇怪怪的。
回想自己,十几年来被关在雨府大院之中,被管束,被教养,被压抑,整天郁郁寡欢,身上都快长出小蘑菇了。
这下,可以展翅高飞,出去玩啦。
雨飞燕可是神偷,一身本领不出去晃荡晃荡,造福人间,岂不被辜负了。
可是,家里这对老人,却是如假包换的老古董,如此水灵桀骜的自己,偏要替她挑选一户体面人家,还要让她年后嫁了!
这下好啦,可以出任务了!
比小玄狐还狡猾的师父,不知给雨老爹下了什么套,保守木讷的雨老爹居然能够同意。作出保证,只要“橘猫必出令”出任务,不管去哪里,去多久,都会让雨飞燕如约出门。
雨飞燕觉得,连空气的味道,都是自由的。她深呼吸几次,告诉自己不要过于兴奋,先将事情搞清楚。
雨飞燕将灯芯挑亮了些,然后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一块两枚铜币大小的令牌。
这是一块“橘猫必出令”赤橘令主的令牌,师父说,此令牌必须贴身收藏,连洗澡都不可离身。
雨飞燕将白纸上的橘猫必出令图案,与赤橘令牌中的橘猫图案,仔细比对。
赤橘令牌中,橘猫的眼睛是赤色的,“橘猫必出令”图案中的橘猫,眼睛是灰色的,其他一模一样。
细看“橘猫必出令”令牌中,痴肥橘猫那双灰色的眼睛,带着一种可怕的空洞感,这种神秘的空洞感,犹如一张巨大的网,看久了,连魂魄都能被吸进去。
这是真的,是阁主陛下的“橘猫必出令”!
“太好了,我去向雨老爹请假,我自由啦!”
雨飞燕扭转曼妙身姿,向院中跑去......忘了已时至深夜。
通体雪白的小胖玄狐,飞跃而上,窜入雨飞燕红色裙衫的厚重水袖中。
接下来几日,雨飞燕的人生像开了外挂,风生水起,想多舒服,便多舒服。
父母满脸不舍,却无可奈何,说是落寞吧,脸上又充满憧憬之色,令雨飞燕触目惊心。
师父这个老怪物,到底给老爹,老娘下了什么套?
第三日子时时分,马上功成雨飞燕出门,当她跨出雨府大院的那一刻,看到雨老娘涌泉而出的泪水,心中很是酸楚,亦很不舍,她忍不住扑进老夫人怀中,泪水盈满眼眶。
离别容易,再聚则难,不知何时能够回到母亲温暖的怀抱。
“珍重!保重!等我回来。”
出了院门,雨飞燕美目顾盼流转,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盼,以及早日解开身世之迷的好奇,还有师父呢?这个怪老头,是不是尚在人间?
“橘猫必出令”的任务是一回事,过想过的生活也是一回事。
从此之后,我雨飞燕的人生,不会被掌控,任谁也不行!
雨飞燕噘着小嘴,倔强地想。
雨飞燕绝美身姿,轻轻摇曳,很快便不见了。
什么叫神偷,轻功不输于任何人。其他的,雨飞燕吐吐丁香小舌,很是汗颜。
第一次单独出远门,虽说痛快,亦需小心行事,可不能被人欺负了。
来到古唐寺,雨飞燕绕行一圈,才回到古唐寺后门,找到一处暗处,偷偷躲着,观察四周。
远远的,见到九棵连环相绕的古树。
雨飞燕很有自知之明,虽然号称“大唐第一神偷”,拳脚功夫着实差,一切小心为妙。
这九棵古树,有多少年的历史,谁都不知道,更没人考证。
它们见证了一个一个朝代的兴衰更替,一位一位皇帝的登基没落,时至今日,见证了有史以来,超级伟大明君李世民和大唐盛世的崛起。
雨飞燕虽不知历史,却也知道这是一位被百姓称为大大贤君,大大明君的伟岸皇帝。
鼓起腮帮子,雨飞燕偷偷捕捉四周气机。觉察到三股气息,那三处气息分别占了:东、南、西三处。
雨飞燕毫不犹豫,拔高身子往北边飞去,将身子隐入枝叶茂盛的大树之中,好奇观察另外三处。
雨飞燕把精神力提高到极致,除了微弱到极点的气息,感知不到其他信息。暗自埋怨,师父这个怪老头,除了轻功啥也没教她。
刚到寅时,远处便出现喧闹之声。
雨飞燕甚觉奇怪,为什么一个“橘猫必出令”令主出现,场面如此巨大?
虽然加入“橘猫必出令”成为赤橘令主,已有二年,雨飞燕是第一次出任务。她对“橘猫必杀令”组织的相关信息一无所知。
师父这个怪老头,只说,天机不可泄,一切水到渠成,哼,哼......师父,你可好?
对于师父,雨飞燕异常不舍,很多时候,对师父的感情,可能比父亲更甚。
这时候,一辆涂满九种色彩的奢华马车,缓缓停在一棵最大的古槐树前,一群穿着各色玄衣的少女,花花绿绿,站成两排。
从车中飘出一人,看不出打扮,看不出年纪,看不出男女。因为他从头到脚,笼罩在一团灰雾之中。这人似非实体,只能看见虚晃晃的影子,换言之,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雾。
当这团灰雾从车中出来,四周瞬间安静了,连鸟虫都停止了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