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读南怀瑾先生《论语别裁》，是我痴迷《论语》的一个延续。诵论语百读不厌，背论语时而习之，读朱熹论语集注脑洞大开，然南怀瑾先生对论语的解读确实突出在“别”，别有洞天，别有意味，也别上心头。
《论语别裁》是先生的讲稿，成书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影响了当代很多注释家。在先生的讲习中，推近追远，以事成理，探心惟微，引佛经道言，博中外古今，浅明而深邃。因为有了背诵论语的底子和朱熹四书章句集注的铺垫，读起来时而心领神会，时而豁然开朗，时而遐思连篇，时而踌躇不已。《四书章句集注》中章句分解、语录释解影响了后世一千多年，其后各家注解大多出于其中。然先生的别裁中说，“论语是一篇上下贯通的大文章，篇章之间是有联系的、有呼应的”，仅此一语，便气象不同，格局不同，令人难以释卷。
其实，论语一百之后，也曾不求甚解地与同事讨论过篇章的结构问题。《学而第一》开篇的“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与该篇结尾的“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难道不是呼应吗？而全文结束的“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难道不是全文的点题吗？而夹杂其间的“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君子不病人之不己知，病其不能也”“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难道不是一次又一次在呼应主题吗？“知己，知人”，从古到今都是一篇大文章。从知己到修身，以知己推知人，知己而己立，乃内圣之本。知人到达人，乃外王之道。“我欲仁，斯仁至矣”，以己之仁，达人之仁，达天下之仁，天下归仁焉。何以知己，何以成仁，克己复礼，学以致其道，仁在其中矣！何以知人，何以仁人，博施济众，恭宽信敏惠，天下仁矣。“人心惟危，道心唯微，惟精唯一，允厥其中”，不是从知一己之心，到知人人之心，到知天命吗？
论语中，孔子与弟子坐而论道的对话，言性与天道，尽在其中。“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让子路、颜渊仰之弥高，钻之弥坚。明明是各言尔志，纵然慧如颜回，“愿无伐善，无施劳”之言，已近“无我”之境。然我犹在，我意尚存。而夫子之境已是空无圣境，不着一墨，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矣。与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子路的治赋之功，冉求的足民之策，公西赤的组织之能均可堪当大任。然曾皙瑟瑟之语，“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让夫子喟然而叹：“吾与点也”。夫子心中的那份理想生活，夫子孜孜以求的大同世界美好绘就。可王室衰微，诸候逐鹿，礼乐崩坏，权臣僭越，让夫子传道之路历经艰辛，文治武功无处施展。纵然圣如夫子，也仅能喟然长叹！夫子理想中的人文世界，不正是几千年来仁人志士的桃源胜境吗？
品读先生的《论语别裁》，在先生的家国情怀、文化道统的忧思中游历，似懂非懂地听着禅意佛偈，先生对《论语》的阐释已是有悟甚深，动人心灵，不拘前儒成说，独辟蹊径，给人以全新的大局解读，意味深长。
“暮春者，春服既成……”春天已是灿然而至，鸢飞鱼跃，浴乎沂水，闻乐舞雩，和着呦呦鹿鸣，踏歌而归……问问你，问问我，这不是向往的生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