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风划过水面，吹起水雾，夏天接近了尾声，星星点缀起的亮光，让人似乎闻到了秋天的味道。

夏坐在河边呆望着，他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顿时，内心产生一种厌恶之感，稀薄的水雾散发出的臭味，只觉得曾经向往的地方也变得如此污秽不堪。

某一年夏天的傍晚，他只是很想在养病的地方走一走，陌生的环境让自身灌满着焦虑，黝黑的眼睛里，似乎蒙上了一层轻纱般的忧郁，一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人走了很久。

萤是山神赐予身体的小精灵，夜晚散发着淡绿色的光芒，短暂的夏季是她存在的理由，多少年亦是如此，未曾改变，她也不知道，意义是什么？

湖面宁静的有一丝凄凉，夏一眼望不到尽头，如同他自己的命运，月光撒在河面上，湖面的波澜泛起的点点光亮，让水面的雾气慢慢的散开。夜爬上了周边，覆盖了这里的一切，包括他的背影，他坐了下来，风吹起树叶，发出擦擦的声响，夜的静，让这里一切的声音都有了相应的生命，让他内心里有了片刻的宁静，夏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想就此掩饰内心表露的一丝丝脆弱与感伤，双眸里的湖面对岸，似乎近在咫尺，似乎又很遥远，夏也无法使出力气去抓住了。无奈，感叹冲上他的心头，阴森幽寂的空气里，让夏觉得一切是如此的虚幻，欲望永远没有止境，让生活变成屠杀般的战场，享受血腥味的快感，让夏此时在平静的湖水面前有了羞愧之感，最终的人生只是回到了原点，仅此而已。

萤望着这寂寞且安静的背影，感受到风中夹杂着点点暖意，或许是因为许久没有人来这里，让她心情有点愉悦，一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就此安静的呆望着，平日里，她兴奋夜晚的来临，可现在，夜晚似乎成了一种障碍，让身体散发的光芒变得亮起来，耀眼且没有丝毫的杂质。

“谁？”夏平静的内心被打破，黝黑的眼睛里，掠过线状的恐慌。

萤从草丛中出现，身体散发出一种微弱的光，自然的颜色染上了似的，淡绿色，他站起身，乌黑的大眼睛里，跳出了孩子般的天真，脸上显出稀有的柔和，就此埋没了一闪而过的恐慌。他的内心里突然泛起的点点波澜像是被月色勾起来一样，不知是否是因为萤那清澈如水的眼睛让他有了片刻的安稳，还是因为夏明知自身已是即将结束生命而想忘却恐惧是何意义的缘故，他们就站在水边的草地上，相遇。

“你是保护这里的精灵吗？”夏的声音温柔像是湖面拍出的水花，落下。

萤点点头，那一瞬间，她有点悲伤，暮色染上的天空，让风中带点略微的寒意，萤知道，她要离开了，时间在慢慢推进，下一次不知是否还能到达这里，或许是会去另外一个地方，因为这里慢慢的被破坏了，水面上突然发出哒哒的声响，扰乱了自己的思想，她害怕这种想象，又厌恶又惧怕，下一次的轮回不知是否还能再次有机会，或许没有，或许是离开，又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享受山神的恩赐，成为保护这里的精灵。她已是无家可归，也许她不应该再胡思乱想了，这里站着的人类，肮脏吗？可他眼神里，透露出的天真，几乎让萤没有丝毫的防备，温柔的声音，让萤也感受到了许久以来的温暖，这就是命中注定的遇见。

二

白色的塑料瓶被风吹到河边，波浪的力量让瓶身拍打河沿边的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夏看着这白色塑料瓶，皱起了眉头。

“你要在这里坐一会儿吗？”夏回过神，问萤。

萤坐下，双手抱着腿。时间一秒一秒过去，都没有说话。某刻，夏站起身，走在河边捡起飘到河边的塑料瓶，发呆。

“这些东西破坏了水质。”萤说出了话，让夏惊了一下，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

“是啊，附近在开发变成大型的游乐场。”夏的声音里再次显露出一丝的无奈，医生告诉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活，可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又感受到美好。萤发出的光亮，柔和温暖，让夏有了从未有过的安宁，欲望把他推向深渊，嗜血的刺激，让他毫无顾忌的抛开了爱情，家庭，朋友，这可能就是结下的果吧。

“我也许要走了，夏天要结束了，可能下一个夏天会再来，也可能再也不会出现，这里已经被破坏了。”萤的光芒开始变暗淡，像是即将被风吹灭的烛台火光，在最后的一刻摇摇欲坠的坚持着。夏有点震惊，不知为何，想要留下这瞬间，可是金钱能留下来吗？期待变成了一种奢侈的事情，让人觉得多么的可怕。

夏此刻不想说话，安静的像是经历多少朝代的雕塑，被他捡起的塑料瓶，放在他与萤之间，成了一块巨大的墙，难以逾越，他突然觉得很冷，又很空虚，第一次感觉离开是如此的不舍，萤的光芒晶莹透亮，照亮了夏的防线，淡淡的抹去了眼神里忧郁的纱，他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拿起手机拨打了电话。

“从明天开始停止动工。”放下电话，夏舒了一口气，感到无比的轻松。

夏回家的路上，一路明亮，那是萤散发的最后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