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楼,向南走几步,就是小区外流动的菜市。所谓“流动”,就是不一定有的意思。小贩推着车,有菜就卖,没有菜就收市;去早了,去晚了,或者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的周末,街道上就冷冷清清的,只能走到高架桥下的农贸市场去买,农贸市场的菜可贵多了。
大致沿着南北方向走,会看到路两旁各有一个诊所,一个儿科,一个全科。儿科诊所的外面摆了一排蓝色的塑料椅子,供抱着孩子等待的家长们坐,相比之下,对门的全科诊所又小又黑,玻璃也是灰蒙蒙的,像一个黑诊所。记得小时候生了病,就要耗上一上午或一下午去诊所里输液,那时候不觉得生病辛苦,反而很乐得吃那些黄黄绿绿的药片,因为平时扮乖太累,好像只有生病时,才能无所顾忌地当一个有些虚弱的坏小孩。
然后是一排风格统一的大排档:小龙虾烤鱼啤酒炒内脏,店门口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树皮剥落的时候白成一片一片的,像得了白化病,枯萎着掉落在菜里。有一天晚上加班到凌晨,回家的时候走在路上,仿佛能感觉到街灯一盏接着一盏踩着影子熄灭,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转弯,大排档明亮的灯光霎时刺痛眼睛,男人们还在吆五喝六地边喝酒边划拳,热闹得让我感觉就像误闯入了鬼市,连炒着小龙虾的火焰都变成了邪邪的蓝色,把枯黄枯黄的落叶烧透。
对了,走到这里就该转第一个弯了,这时候会路过一个成衣铺子,铺面工整,明黄色的灯光暖暖的,和周围的脏乱差格格不入。旁边是一个小茶铺,小得几乎让人忽略它的存在,只能把四五把藤椅摆在路边,供老客人吹水喝茶,其中一个应该就是成衣铺的老板,只是我眼拙,始终没能认出他来。当客人们喝茶的时候,两只褐色的泰迪就在他们脚边蹦来蹦去,互相追逐着玩耍。泰迪的主人是一个很酷的女人,短发烫着小卷儿,脚上趿着一双棉鞋,她的手里永远拿着烟,像极了《功夫》里的包租婆,我在心里偷偷地称呼她为“包太太”。
接下来要走的这条街,步子可得快点儿。街上多的是按摩店和纸火铺。不论春夏秋冬那些橱窗里的模特都那么敬业地坐在那里,长得夸张的睫毛和高得可怕的高跟翘出一种姿态来,让她们像是无神的娃娃。纸火铺就在按摩店的旁边,还有一间老板似乎很怀旧的鞋店,每次路过那里,店里总在放着“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转面”,或者“冷暖哪可休,回头多少个秋,寻遍了却偏失去,未盼却在手……”卖的鞋子款式也是旧旧的。
再往前走又要转弯了。路口常常聚集着一群老太太在打牌,她们坐在花坛上,也不垫个报纸,盘着腿把一大把扑克纸麻将混在一块儿打,偶尔一个老太太停下来吸一口烟,超级酷。
这是一条大路,视野开阔多了,显得天空澄净,马路平坦,但时不时路上也会有狗或小孩子的粪便。我印象最深是一间甜品店,里面的甜品很贵,但值得一提的是里面有一只猫。我最喜欢猫了。一天里面的服务生抱着猫在门口招揽客人,我也去摸了摸它,它特别乖,谁都可以抱,就是有点儿肥,有点儿重。服务生说它才是这间店铺的老板。
还有,这条街上有几个早点店的包子都挺好吃的,面包店也挺好吃的。有时候很多家长抱着婴儿在街上溜达,看起来也挺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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