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天主堂隨想

        前几天,闲来无事,偶与友人路过天主堂,顺便进去转了转。几十年过去了,不想无意间一次故地重游,心中竟掀起了巨大波澜,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天主堂位于西安市五星街,即原来的东土地庙什字。坐北朝南,临街而居。全名“圣方济各主教座堂”,为天主教陕西总堂,亦称“南堂”。

      小时侯,我家住在东夏家什字,离这儿很近。走路七、八分钟,过一条街,拐两个弯就到。

        在我依稀的记忆里,临街原来还有一西洋风格的大门,青砖建筑,工艺规整,门楣及顶部均呈拱形,上面是一个十字架。两边是高高的围墙,门外有一青石铺就的小小斜坡。走进大门,好似到了三十年代有钱人家的深宅大院。院内房屋建筑风格中西合璧,做工精美,环境优雅,静谧幽深。沿着其间长长的走廊曲折迂回一直向里走,才能看到隐于其后的教堂。若不留意,还真有点难觅其踪呢。

        那时候,天主堂在不谙世事的我的心目中是陌生、神秘甚至有些阴森可怕的。其实算起来,我也只不过到这儿来过屈指可数的几次。六十年代初,记的我大约十一、二岁,在梁家牌楼小学上三、四年级时,这儿曾举办过一次类似于阶级教育的展览,内容大致是控诉解放前西方传教人员对中国人的奴役与迫害。学校组织我们整队参观,记的那是深秋时节的一个下午,天气阴沉,冷风萧瑟,室内光线幽暗,当看到育婴堂埋葬中国婴儿后留下的一幅幅黑白照片,那成堆的腐烂发黑的模糊尸体,令我心中极为惊悚害怕,眼晴不忍直视,胸口也顿感阵阵不适恶心…听说这一切都是那些神父和修女们干的,我随即用目光四处搜寻,想看看他们到底长什么样子。但令人不解的是,那天下午,至始至终,我也没有看见想像中那些黄头发、高鼻子、大眼睛身着黑色长袍外国人的影子…

        六六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在疯狂的“破四旧、立四新”运动中,听说由高干子弟组成的西安市有名的早期红卫兵组织“红色恐怖队”(简称“红恐队”)进驻了天主堂。于是,这里毫无疑问遭到了巨大的破坏与冲击,这里的人们经受的非人待遇也是可想而知的。其后,隨着运动的发展,在大批老干部被定为“走资派”打倒后,“红恐队”昙花一现,迅速垮台撤走,这里随之被造反派接管,并成为抄家物资的存放地。当时,全市的抄家物资集中存放在两个地方。银圆、金银首饰、古董字画等放在东大街西一路公社,即现在的西一路街办;名贵家具则放在天主教堂。到了六八年文革后期,我们二十七中几个要好的同学,终日无所事事,闲得发慌。几乎每天下午都要按照约定俗成的路线,途经天主堂结伴外出玩耍、闲逛。只见这儿没有絲毫人影,一直铁门紧闭。偶尔扒着门缝向里看,什么也看不见,也没有任何声音,一片死寂,仿佛早已被社会所遗忘…

        七十年代初,到长安县下乡插队后,听说这儿变成了“地方国营西安红旗糖果厂”。巧得很,我的姐姐就在这个厂里工作。一天,母亲让我去给她送饭。发现教堂南侧原有的房屋已被高大、宽敞的车间厂房所取代。机器轰呜,震耳欲聋,人声吵杂,一片繁忙。相比之下,紧邻的教堂则因年久失修,一派破败、冷落景象。正门及侧门都被任意堆放的杂物堵死,积满尘土,零乱不堪。我问:“里面啥情况?”姐姐说:“不知道。一般人不许进。”…

        岁月匆匆,时光荏苒,往事已如烟散尽。如今,这儿今非昔比,修葺一新。临街一个不大的封闭式的广场视野极佳,通透敞亮。远远的就能看到的教堂,犹如一位风韵犹存的丽人,撩开了神秘的面纱,露出了文静端庄的真容。那高高的尖顶、罗马风格的岩柱、精美的雕饰,使人联想起了别样的异域风光。只是看到这里原先几十年前建筑精美、环境优雅的平房院落早已荡然无存,并将最终在人们的记忆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空余一座教堂单调孤独地矗立在那儿,多少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不禁使人感到深深的无奈与惋惜…

        据说天主堂始建于清康熙年间,距今已有二、三百年历史。尽管历经磨难,但终获重生,现已确定为市区一处重要的文物保护单位,也算是名符其实,值得慰籍的事情了。

                        2016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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