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罗劲,有要事拜见贵寺方丈!”
金钟般的喊声响彻在青霞山塔林寺山门。
青霞山被一片浓郁的翠绿、深红和金黄色装点着。翠绿色是成片的百年树林草木,深红则是那一丛丛盛开的枫叶,而金黄却是点缀其中的银杏古树。斑斓的色彩簇拥着盘踞山间的古寺,而每一种浓郁的色彩都在告示着经过这里的路人,深秋又来了。
“在下罗劲,有要事拜见贵寺方丈!”
当这喊声第二遍响起时,塔林寺的寺门终于发出一声好似百年前才传来的古老声响,缓缓打开。几个年轻的和尚迈步而出,来到山门前的阶梯上,仔细打量着阶梯下发出喊声的这个身着怪异服饰的青年。
只见这青年,一头棕黑色长发结成一条硕大的发辫披于身后;上身斜跨着一套北方狼族才有的青灰色狼毫裘皮袄,左肩至整条手臂都赤裸在外,却在腕上裹着深色鹿皮护腕;下身着一件橙色合裆绔胫,以虎面铁锁扣带系于腰间;脚踏牛皮单底靴,十足一个北方边塞练家子打扮。
为首的年轻和尚皱了皱眉,心想:此人奇装异服,神态桀骜不驯,必不是中原人士……此番前来我寺,恰逢山下战乱之时,大有可疑之处。心念及此,于是双手合十道:“施主,不巧本寺方丈正在闭关清修,暂不接待任何外客。请择日再来。阿弥陀佛。”
罗劲心道不好:不知那方丈闭关到什么时候,若在其间叛军攻来,万一被其夺下寺庙,那便真是回天无力了。
当下心中急躁,道:“塔林寺地处险要,叛军随时便可杀到。若到那时,便是菩萨在世,也救不了你们!”
山门众僧听见此番话语,不觉吃惊:“施主怎可如此口出诳语,阿弥陀佛!”
为首的年轻和尚更是怒道:“便是那贼人杀到,我们也自有办法,决不让其踏入寺庙一步。施主多虑了,自何处来,回何处去罢!”言下之意便要送客,准备带着众僧转身回去。
罗劲见状,踏前一步,金钟般的嗓音道:“方丈若是不肯见我,那我就去见他!”
“什么?难道你还想硬闯?!”
众僧闻言大惊,转身看时却见罗劲不像玩笑的样子,迅即定下神来,在台阶前一一就位,在塔林寺山门口布下阵来。
罗劲见塔林寺僧众布阵时持续井然、默契有加,显然平日里都以习武为常,心中叫一声好,随即自己也脚踏龙虎,双手前举摆出架势:“得罪了!”
话音未落,罗劲一个箭步上前,便往僧众中间扑去。青年和尚见状,发出一声闷哼,自阵型左右便各有三个和尚跃出,往罗劲两边攻来。
罗劲见状,身形变换,止住了突前的步伐,突然变招,左拳右脚踢开了两边冲在最前的和尚,然后一个侧步滑到左边两个和尚身后。
右边余下的两个和尚先是看见冲在前面的师弟突然被对手一拳击倒,然后移形换位之间忽然不见了对手的身影。等到再发现时,对面三个师兄弟也已倒在了地上!
但听“砰”、“砰”两声,青年和尚发现左右两拨上前的和尚都已被罗劲击倒在地,不觉皱眉。从眼前形势判断,对手武功之高,的确超出自己的判断,这单从罗劲与六僧交手,每人只用一招既可胜出便能看出。更可怕的是,此人虽只用了六招,竟能让六个时常习武的僧人倒地不起,却又没有真正伤害到他们。而这样的招数,竟是连自己都从没见识过的奇怪打法。此人究竟何种来路?他到底想做什么?!
念及此处,青年和尚越发觉得此人危险,决意不让眼前这人进入寺庙,于是挥手道:“有人胆敢擅闯佛门,众弟子务必将其拦下!弘修、弘明,快去叫大师兄来!!”
众僧见带头师兄如此一说,纷纷上前,将罗劲团团包围在山门台阶之前。
罗劲在包围中左冲右突了一番,击倒了好几个僧人,却见后续赶来的僧人越来越多,心想不好,这些僧人虽然习武,却循规蹈矩,不难对付,只是这样耽搁下去,怕要误了大事。
想到这里,罗劲突然提气,纵身一跃,摆脱了僧众的包围。更在空中气运丹田,用足尖点着和尚们的光头,运起“雁云飞”轻功,一个鹊起狐落,已然飞过了塔林寺的山门。
留在山门台阶前的僧众,混乱间突然发现不见了罗劲,正感到奇怪之时,其中几个僧人忽然觉得头上像被拉了一泡鸟屎般的感觉,待摸着光头仰天张望时,却只看到夕阳下万里无云的天空。
太阳即将落山了。
罗劲轻踏着寺庙院墙上的青瓦,翻过一个又一个小庭院,忽然间抬头望到了夕阳,便也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秋景有时飞独鸟,夕阳无事起寒烟。
待明日太阳再次升起之时,自己是否已经解决好了眼下的问题?若解决不了,天下又会如何?但若解决了,自己又将能如何?
罗劲不知道自己萌生出这样奇怪的感觉,究竟是因为身处佛门心静使然,还是因为在这里看到了和逆风关不一样的夕阳山景所致,或者,二者皆而有之。
但有一点,罗劲很清楚。那就是,拳头。
拳头?
没错,拳头。
一个自小而大、越来越近的拳头!
准确的说,罗劲感觉到有拳头时,正试图翻过一个庭院、身处半空之时。也就在那一瞬间,一个拳头自下而上,飞撞向罗劲!
要知道寺庙庭院的院墙足有三人多高,而罗劲在那院墙之上正运用轻功“雁云飞”,离地之高,应该绝无拳头能够够到。
然而就是有个拳头能。
不仅能够到,还差点打中了罗劲的面门。
说差点,真的是只差了一点点,要不是罗劲发觉得早,及时提气、转身侧翻、堪堪躲过这一下偷袭的话。当然也不排除对方可能手下留情。
因为并没有第二拳打到。
若在罗劲空中转身侧翻之际再有第二拳打到,恐怕他很难躲得过去。
所以罗劲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迅即落到了庭院之中。
这是一个颇大的庭院。说是庭院,其实更像是一个操场。庭院地上铺着陈年的青石板,偶有杂草在石板裂缝之间生长。青石板路的两边,各留有一条青草带,两棵硕大而金黄的银杏树分列青草带两边。一旁的院墙上书着“南无阿弥陀佛”和“般若波罗密”佛家偈语。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座庙堂。庙堂正门紧闭,前面一排阶梯之下,站着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僧人。
这中年僧人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双目微睁,好似看着罗劲,又像视若无睹的样子。看来先前那一拳,便是出自此人之手。
罗劲没有发话,伫立于原地,目光紧盯着中年僧人抱在胸前的双拳。
“擅闯佛门,罪孽深重。”中年僧人突然沉声道:“施主,还是请回吧。”
“不见到你们方丈,我是不会走的。”罗劲答道。
“方丈已说不见外客,施主何苦如此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是你们!”罗劲怒道:“此处青霞山塔林寺,实乃官家与叛军必争之地,任何一方夺下此地,皆可抑制对方前进的势头。而今山下叛军四起,百姓流离失所。而你们这班和尚,只想独善其身,不愿牵入红尘纷扰,怎生对得起庙堂之中的救难菩萨?!”
这番话语一出口,罗劲心知不妙,怕是没有了挽回的余地,只怪自己心急如焚、口无遮拦。
对面的僧人听得此话,果然慢慢放开了架势,升起了拳头,冷笑道:“施主既然话已至此,看来是不肯回头是岸了。”
罗劲看到了中年僧人的两个拳头,不觉一惊:那拳头竟比常人大出许多,且结满老茧。看来那和尚在拳头上下了不少的苦功,而先前偷袭自己那拳,自是留了余地。
只见那和尚将双拳相击道:“阿弥陀佛,那就让洒家的南拳宗义送你回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