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
——毛不易 《消愁》
下自习回来,只觉身心疲惫。
顶着露水,在秋千上坐了会,晃晃荡荡地抬头看天。
星光寥落,孤月高悬,墨蓝色的天空被城市的高楼切割得零碎不堪,在霓虹灯的晕染下,显得逼仄而污浊。
小区外车流呼啸而过,对面的窗户亮起了灯,身旁有老人带着孩子玩跷跷板,银铃般的笑声穿破夜的寂静。
想起鲁迅的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可能是最近患了感冒的缘故,颇有些郁郁寡欢。原只是心里疲惫,如今身体也有些撑不住,更觉日子难捱。
正值青春,本不该顾影自怜,伤春悲秋,但眼看着自己的内心日益麻木,越发体会不到快乐的滋味,便生出了很多怀疑。
18岁时离开故土,奔赴未知的前程。迷恋过大城市的繁华,也曾在宁静的小镇短暂安住。被陌生人的关怀温暖,也曾在冷眼与质疑中沉默与妥协。
少年热血,慨当以慷,当初的凌云壮志,经过现实血淋淋的捶打,早已支离破碎。
两年前,从千里之外回乡,飞机晚点了两个小时,起飞时已是半夜。
机身缓缓穿过夜空厚重的黑云,坐在窗边,看着地面万家灯火,身心疲惫到极点,一滴冰凉的泪滑过眼角,又在口罩下悄然干涸。
那时,我下定决心回到故乡,不再做漂泊无依的候鸟。
如今回来了,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变了的,是父母越发苍老的容颜,不变的,是内心深处越来越深的寂寞。
这些年,我独自走过很多路。
我曾在春天,一个人穿过山林与田野,涉过大川与溪流,在瀑布下久久驻足,看飞珠溅玉,银河千尺,水雾在阳光下如精灵飞舞,绘出七彩的梦。
我曾在夏天的炎炎烈日下,独自骑车数十公里,寻一处山川,一条河流,折一支彼岸花,静静地坐在河滩,看水鸟在半空久久盘旋,掀起层层热浪。
我曾在冬日清冷的早晨,只身爬上山岗,看朝阳渐渐升起,如婴孩般圆润可爱的面孔,让我欢欣雀跃。
我也曾在春风曼妙的日子里进山踏青。彼时野花开满山岗,柔和的春风拂面而来,头顶的竹林飒飒作响。阳光从竹林缝隙间倾泻而下,落在叮叮咚咚的小溪上,跃起点点金光。
我是来自村庄的孩子。
山川与河流,阳光和雨露,清风与白云,是我生命中最美妙的天籁。
我向来孤独,也向来不喜欢这孤独。
我向来不喜欢这孤独,却总能在自然中与它很好地相处。
可如今,被圈禁在城市的钢筋与水泥之中,只觉无处可去。
为讨一口生活,终于将自己变成了行尸走肉,将灵魂撕裂与雪藏。
生为何来,死为何去?
终究是清醒的人最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