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坚如磐石》是一部失败的电影，而正是这一失败宣告了另一种胜利。
目前影院上映的是严重阉割版。不过under the light 这个英文影名很值得琢磨，有人叫它“灯下黑”，但还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钱外有钱，官上还有官”和“士农工商”两句话，很明显是全剧的核心，表达出了两者及其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或者说利益纠纷。实际情况中，这样的关系势必可上溯，亦可下沿。公映版则简单粗暴地掐断了高进上面的线，（不过把断掉的线头漏了出来，因为不漏出来，故事会更破碎），把斗争谨慎地约束在同层的个体之间，避免对“整体的污名化”。
说实话，我理解不了如此的畏惧从何而来。既然你说自己扫了，而且成绩卓越，可为什么不让人大声说呢？一方面极力鼓吹自己的成绩，另一方面又对既存事实避而不谈。自信又自卑，虚伪且割裂。鲁迅先生言："国民政府是世界上最讲究自尊和爱面子的政府，从来只能说他好，不能说他坏。”
你说中国没有拍出胆大的东西吗？我们的确有，比如说《人民的名义》。它隐晦地指出了目前的困境——“独大”。当然，这是私货。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下提出这样的东西，是很勇敢的。
《坚如磐石》好像有点对标韩国犯罪电影的意思，但我认为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人物。韩国这一类型的电影，几乎本质上都是“今朝的剑去斩前朝的官”。那些我们耳熟能详的作品，比如《辩护人》、《杀人回忆》等等，讲、讲述的是一个被新的时代取代的、与当今利益取向相背的时代。事件在前，叙述在后。电影完成的是对事件的选择以及再展开，换句话说便是重写。这是与意识形态取向相同的叙述方式，所以它的出现是韩国当局所鼓励的。当然，上面讲的更多是针对零几年及其以前的韩国电影而言。近些年来，它突破了自身的历史化叙述，开始真正地、直面地解剖现在。没错，我说的就是《燃烧》和《寄生虫》。他们拍出了弥漫在一个时代上的迷茫、无所适从以及愤怒。正如李沧东所言“他们（年青人）知道这个世界是有问题的，但是并不能明确指出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错。这和以前不同。从前人们似乎总之很明确地知道，政府或者谁哪里哪里做得不对，于是一起针对问题示威游行。但是如今，我们为何愤怒，完全是个谜。”
问题恰恰在于，无论是前面提到的意识形态默许下的叙事，还是对当下整个时代的批判，其实都不是特别适用于我们。因为历史化的叙事不是在民间推行的，而且它在近二三十年的时间里完成了对事件的筛选、展开和固化。一个比较完整的逻辑和模式已经形成了，所以贾樟柯这样的导演才会更难。你到底去批判什么呢？冲突论在我们这里并不“适用”。旧的孕育新的，所以新的也是旧的。我们很难找出一个与之相对的且强大的叙述方式。
讲这么多呢，意思只有一个。这部电影的失败，不是张艺谋个人的失败，而是它们在这个时代里面注定要遭遇到的失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