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伤印记之我怕王大哑巴

一篇关于创伤印记的文章勾起了我小时候的回忆……

村里有个哑巴,姓王,大家都喊她王大哑巴。

王大哑巴年龄在55岁左右。她一辈子一直梳着个5号头。她的嗓门很大,也很粗。每次跟人家打招呼时,她都急切地想要表达自己想要表达的内容,也不知道是怕人家听不懂还是再三表达都没人理解,她每次一张口就急切地“啊吧,啊吧”个不停,眼神和表情都是一副急得要哭了的表情。让人听着也跟着着急。

王大哑巴,一定是她的绰号了。至于她的原名叫什么,估计很多人都不知道。人们都已经习惯了人前人后喊她“王大哑巴”,反正她本人也听不到。

王大哑巴一生生有6个孩子,而她的孩子没有一个是哑巴。

小时候,我妈妈在大队缝纫组上班。有时候我就跟着妈妈去。大队卫生所就在缝纫组的隔壁。无聊的时候,我就趴在窗前向外看,因而总能见到那些来去卫生所的人。

每次,王大哑巴一来,我不用看就知道是她来了。就是因为她的大嗓门和急切的“啊吧啊吧”的声音。

原本我是不怕王大哑巴的。自从第一次看到她发疯了一样地攻击一个调侃她的人后,打那以后,我一见到她就害怕。

村里有个姓孙的男子,年龄大概也就40多岁。他好吃懒做,懒到连脸都不爱洗。老孙一辈子打光棍,自然是无儿无女了。大队为了照顾他挣口饭吃,给他安排在醋厂打更。醋厂也与缝纫组相隔很近。因而他总在缝纫组和卫生所晃来晃去,没事儿找人闲聊。

没见谁对王大哑巴不敬,唯独老孙,一见到王大哑巴,他就先开口学王大哑巴“啊吧啊吧”地说个不停。

开始的时候,王大哑巴没有那么恼火,只是笑着打着不要学的手势。后来,见老孙丝毫不停下来,还一边“啊吧啊吧”边恶作剧地笑着,惹得大家都笑。这回王大哑巴可真恼了。只见她脸涨得通红,嘴里的“啊吧、啊吧”喊得更大声了,也更着急了,谁都能听得出她内心的愤怒。

这个开玩笑没有分寸的老孙,见王大哑巴着急和生气,他更觉得有趣,还继续逗她。这回彻底激怒了王大哑巴。只见她随手抄起一把立在门边的大扫帚,大声地“啊吧啊吧”,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冲向一边跑一边还扮着鬼脸气她的老孙。王大哑巴没有老孙跑得快,可是,愤怒使她使出浑身力气,在即将追上老孙的时候,她将手中的扫帚扔向老孙,老孙虽闪身躲了一下,却也被打到了脸。老孙的脸被划了一道子,老孙的脸色一下子由嘻嘻哈哈变成了恼羞成怒,突然拿起了苕帚反扔过去。没有半点儿防备的王大哑巴一下子被砸到了脸上。气极了的王大哑巴,嘴里像炒豆一样“啊吧啊吧”个不停,回头跑到卫生所的门外拿了把铁锹,直接跑到醋厂的门卫室,将四块儿门玻璃给给砸了个细碎。老孙先是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欲还手,被闻声出来的醋厂工人给拦了下来,站在一旁边骂边喘着粗气。

王大哑巴这时候被妈妈和几个人给拽到了屋里。大家边说边比划着,意思是告诉王大哑巴,都是老孙的不对,她没错。王大哑巴起初还无法平静下来,后来见大家都对她竖起大拇指,而且还握着她的手表示友好,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而这个时候,我已经钻到了妈妈的缝纫机底下。以往,我是觉得好玩儿,钻到缝纫机底下,这次,是被王大哑巴给吓得。从几个人围在一起的缝隙中,我看到王大哑巴胀红着脸,脸上还挂着泪水。

我有些心疼她,可是,我不敢接近她,害怕她一出口就急切而声嘶力竭的声音。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恐惧她的声音。大概是看到她气极了的时候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和那声嘶力竭的“啊吧啊吧”声吧!

我记得我当时的恐惧。整个身体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紧紧地箍在了一起,心脏的跳动格外地快,快到几乎要跳了出来。我蜷缩着身体,动也不敢动一下,大气不敢出。一种要窒息了一样的感觉。

我看到,所有的人都围向王大哑巴。包括妈妈。没人理我。我在人群之外,我在不被人发现的角落里。我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家一顿安慰和劝说后,才见王大哑巴声音软了起来,然后带着哭腔一阵“啊吧啊吧”之后,离开了缝纫组的屋子。

大家回头看到我还躲在缝纫机底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我没有在乎她们的笑,小心地问:王大哑巴走了吗? 有的说走了,有的说没走。吓得我还是不敢出来。大家看我被吓成这样了,又哈哈大笑起来。最后,我被妈妈给拽了出来。

从那以后,去缝纫组,只要听到王大哑巴的声音,我就会马上钻到缝纫机底下。而并不知情的王大哑巴,每次来卫生所或者去大队办事,就会来到缝纫组的窗前,将脸贴在窗上向里望去,见有人看她就马上友好地“啊吧啊吧”地打招呼。她却没有看到闻声而钻到缝纫机底下的我。

王大哑巴打完招呼后就离开了,屋里的人们就会因为我的反应而哈哈大笑。

打那以后,村里有两个人害怕王大哑巴。一个是我,一个是老孙。据说,那天的事情过后,厂长和村长都把老孙给批评了,并让老孙赔了玻璃钱。起初老孙不服气,村长和厂长都警告老孙,如果再对哑巴无礼就开除他。这一招奏效,老孙彻底没了脾气。后来,王大哑巴的女儿听说后来找过老孙,老孙没做任何解释就道歉了。自此之后,只要一见王大哑巴,老孙就一句话不说地走开,人们都说这是怕了。

再后来,每次我在缝纫组不听话的时候,他们就会吓唬我说:王大哑巴来了!吓得我马上乖乖地钻到缝纫机底下。大人们会相视一笑,我才发现上当了。渐渐地,每当她们再告诉我王大哑巴来的时候,我也不再马上钻到缝纫机底下,而是先听声音,听到“啊吧啊吧”后,我再躲也不迟。没听到则不理会大人们的恐吓,自顾自地玩耍着。

我上学后,大人们再见我时,还会笑着调侃我当初怕王大哑巴时的怂样。我也不明白,当初我怎么就被吓成了那个样子。如果,在当时,妈妈及时疏导我的恐惧,恐怕就不会有后来的几乎可以用“闻风丧胆”来形容的恐惧了。妈妈不懂,也不够细心,而且当时的我很淘气,只要一吓唬我,我就会老实一会儿,自然就会屡用此招了。

其实,不仅是妈妈不知道,连我也不知道,如果不及时消除恐惧情绪,久而久之,对生命产生负面力量。而总是生活在恐惧感中的人,对自己对未来必定充满恐惧和不自信,因而会影响其快乐轻松地面对生活和工作。

这看起来都是生活中的一些小事情,大都也都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淡忘了,但是,有的,就会长久地被留在心里,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在某一个场景,或者某一个事件中,就会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伴随着恐惧、不安、愤怒、伤心等情绪,令你一时无法释放,因而又造成了新的影响。如此反复。有的人一辈子都不知道是什么在作用与影响着自己的开心与自信等等,就更无从谈起如何消除创伤印记了。

其实,创伤印记每个人都有,只是或轻或重而已。而且,它并不只显现在记忆中,有时候会被深埋在细胞的记忆中。当机缘和合时,它就会以不可抵挡之势自动迸发出来。

有的人的创伤印记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成长环境的改变,对于印记不再是唤醒,而是自然疗愈,那么,印记就会慢慢消失。反之,这个人的周遭环境及他的生命经历都是在重复那个印记,那么,印记就会反复出现,并且变本加厉。因而会影响情绪和关系。

创伤印记是可以觉察得到的。当某种情绪出现时,突然让你想到很早之前的某一个相似的感觉或者事件时,这就是你觉察自己的开始。顺着记忆之索你可以继续寻找更早以前的记忆,一直找下去,直到你找不到了为止。

当你觉察到情绪时,不要排斥它,也不要排斥因它而产生的任何反应。就这样地看着它作用在你的身体和情绪里,看着它渐渐消逝。这个过程是接纳的,全然地。

当你不再抗拒时,这种创伤印记就会变得模糊,几次之后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创伤印记也可以通过疗愈而得以平复。疗愈的方式有很多。可以通过沙盘、对话、心理咨询或者其它的沟通方式。主要通过沟通回溯到当初的事件和场景中,这是一次关于自我的一次无意识探索的旅程。在重新经历的过程中完成自己与自己的对话,从而通过释怀过去而得以疗愈。最终转换成一种能力和能量,与自己与他人以及周遭的环境相处得会越来越和谐、融洽。

总之,创伤印记是可以清除与疗愈的。最重要的是要保持一颗随时觉察自己的心和一种积极向上的学习状态。这样才会有利于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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