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这座小城老旧小区改造正在进行。中午下班回家时经常看到三个年轻的小伙子在小区里的施工场地土堆上蹲着、低着头刷手机。他们早上起得早,干一晌活儿,午饭吃得也早,吃过饭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这半个小时是他们一天中比较珍贵的时刻,见他们每天在那里除了刷手机,好像还是刷手机。这三个小伙儿都是异乡人,从他们之间的对话可以听出来。虽然是午休时间,但他们确实没地方去,有一次听他们其中一个打电话时说,无聊啊,离住的地方远,吃过饭没事干,不想动,只能蹲着刷刷手机。还听他在电话里说老板告诉他们受疫情影响,现在是能干一天就干一天,说不定哪天就不让干了,工资与往年比,低了,但没办法。他们不知道,如果不让干活了,如果因疫情不让跨省流动,家又回不去,那该干什么?
小区对门的那个餐馆,几年来生意一直很好,但前段时间突然关门了,改成了一个足疗中心。见餐馆原来的两个外地打工者去了旁边的一个很小的餐馆继续打工,他们不愿意搬家,因为孩子得上学,这里有个接受外来务工子女的学校,孩子转学不现实,而且这一片地方房租便宜,本身就是漂泊者,他们不想一直搬家,哪怕工资少一点。疫情对餐饮业的冲击不小,他们不敢有太多的奢望。听那个年龄稍大一点的男打工者说,他好几年没回家了,去年本来准备回去的,但疫情影响下,麻烦,存在风险,而且没怎么挣到钱,回去也是打工,就不想再折腾了,用他自己的话说:“在这第二故乡再干两年再说吧,没钱,到哪里打工基本都一样。”
那个卖手机连带维修手机的小赵就幸运多了。他在这座北方的小城打拼已经三年。前段时间见他,他说自己的店铺刚装修好,雇了几个人,准备在新的领域再试试。他买了个房子,谈了个女朋友,前段时间把弟弟也带过来了,弟兄两个都准备在这里落户安家。他说在这里上了几年大学,毕业以后继续留在这里创业,一切都熟悉了,习惯了,挺好!他说年轻人在哪里都无所谓。
老王是从东北过来的,刚开始不习惯中原地区的气候,但女儿不想让他这么快就回去,让他多住一段时间。外孙子三岁了,他本来打算来这里看看孩子看看闺女就走的,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还是多陪陪闺女吧。闺女在这里成家了,这遥远的小城成了自己长长的牵挂,女儿结婚以后仅回过一次家,他知道,女儿想家,几次想带孩子回去,但孩子小,工作也忙,老王不想让闺女担心自己,于是就来了,成了寻找异乡人的异乡人,也是客人,客人家里的客人。
同样的年龄,不同的境况;不同的年龄,不同的想法;同样的异乡,不同的感受;同样的城市,不同的故事;同一片星空,有各色的、来自不同地方的、不同的异乡人在赶路。他们头顶的灯光和星光,一个来自异乡,一个来自遥远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