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被年分割的人生

年过了,我在想,年就是一个分割点,我们用刀在年这个点上把现在与过去切断,就像用刀切大葱似的,然后把切好的一段放起来珍藏,我们的年龄就这样增长了,我们的时光就这样流逝了。我们看到的往往是年的喜庆,却没看到年的无情。我们用年计量着我们的生活,我们把喜怒哀乐装进年里,就好像我们把东西装入布袋,而从不会想到我们要从年里跳出来。

实际上我们也跳不出,年就是时间,就是生命的纯形式。我们习惯于把人生用年来计量,其实世界上本没有年,年是为了计算方便而人为设定的,生命和年一点关系都没有,在没有年的年代,人照样是人,而不是其他什么怪物。也就是说,生命与外在的东西无关,生命有生命内在的目的,生命只按自己的法则运行,你的每一天都是你生命的无声的流淌,它本身就是有意义的,你不能在别的什么地方寻求你生命的意义。我们叹息时光的流逝,是因为我们意识到自己生命的存在,而这种存在不能永续,在时光中会逐渐灭失,我们就会生出无力感,我们就会悲叹岁月的无情。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其实,这是对世界的一种误解。草木一岁一枯,既然衰败如此短暂,又为何在春天来临之时萌生发芽?物性,就是物的性情,草木的性情就是春华秋实,当开则开,当败则败,尽了自己的性情,这就是草木的命运,不能因为冬天的衰败就说春天的生发没有意义。阅尽四季轮回,吸尽阳光雨露,绽放花朵,释放芳香,看秋高气爽,历北风寒霜,这就是草木的人生。意义,不是由一个外在的东西决定的,而是由事物本身内在的性情决定的。

人如草木。人之意义何在,就在于尽自己的性情,用马克思的话说就是人的全面发展。站在火星看地球,地球上的生命没有一点意义,人类的出现本就是偶然,宇宙中那么多星球孤寂一片,没有生命,因此地球上有生命和无生命,都不影响宇宙的运行。既然有了生命,那生命本身就有了意义,这个意义就是生命自身内在的运行,就是生命在年轮中的完全展开,就是尽了人的性情。一个人,如果他每天在生活中都展现出了自己的性情,那这个人就是最完善的。一个在外人眼里没有做出什么大事的普通人,他把他的生命在时间中绽放了,他就是完善的,就对得起他自己的生命。

所以,你不能由外在的东西决定,你要自己决定自己,让自己的生命跟随自己的性情运行。我们都是普通人,做一个完善的自己就行,不要悲叹时光流逝,就像草木不悲叹冬天来临,驴子不悲叹拉磨一样。斯多葛派说,要对外界漠不关心,遵从自然而生活,这是个大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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