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我刚出国务工一年的样子。

一亲戚孩子刚上初一。

亲戚跟我说，你出国一年挣多少钱？

我一愣，说，年薪百万。

亲戚笑了，估计也知道我说笑的。

亲戚说，我娃上大学也让他学工程，将来跟着你一起出国，挣钱。

我说，行。

六年后的今天，我还在做工程。

亲戚的孩子上大一。

亲戚跟我说，孩子学的土木工程，怎样才能说服他转专业？

我一愣，说，我记得六年前，你说让他学工程的，还说让我照顾他，带他一起出国工作。

亲戚说，我说过嘛？哎呀，记不清了，可能，之前不了解这一行。

我说，不是不了解，只是现在时代变了

亲戚说，之前以为出国干工程挣钱多，离家远条件艰苦也能接受，现在看招聘网站，也没想象的那么多。还没前两年卖房子的挣得多呢。

我说，你说得对，前两年我就差点儿转行去卖房子。得亏我师傅给我拉回来。

亲戚说，为啥回来了？

我说，最近的《安家》你看了吗？

亲戚说，看了。

我说，感觉怎么样？

亲戚说，编剧不是脑残就是脱离现实社会太久，国内的房产销售，中介，啥德行真不知道嘛？非要强行洗白。

我说，这你该知道为啥我回来了吧。

亲戚说，扯远了，你还是给我说说怎么劝我儿子吧。

我说，你这样，你建个群聊，咱们群里聊聊，让娃听听。放心，如果有选择的机会，我是站在劝退这一列的。

以下为群聊模式（亲戚，亲戚娃，我）：

亲戚艾特我说，在哪儿了？

我说，回国了。

亲戚说，怎么回来了？

我说，长期在外也不是长久之计啊，各个方面也都限制，待遇天花板，晋升天花板，职业与家庭的选择平衡，这些都要考虑。

我接着说，娃现在上大几了？学的什么？

娃说，表哥，大一了，学的土木工程。

我说，有女朋友没？

娃说，没有，先好好学习，将来找个好单位。表哥你觉得土木工程怎么样？

我说，单说这个专业，找个好单位不难。重要的是你对这个专业是什么感觉？为什么？

娃说，看着自己盖起来的高楼大厦，有成就感。

我说，是我的话，能买得起，住进去才有成就感。

娃说，意思是待遇不行，买不起房？

我说，买不起房是真的，但要让土木工程这个专业背锅，似乎也不太妥当。除了一些风口行业，比如互联网，计算机，金融等，其他行业，不啃老的话，也一样买不起。

亲戚说，那不还是待遇不行嘛？

我说，这，也可以这么说，综合行业工作环境，工作强度，工作时长，确实不行。

娃说，那晋升怎么样呢？

我说，三总五项知道嘛？

娃说，知道。

我说，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形容词，或者虚词。往前推20-30年，百废俱兴那会，还真行，但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

亲戚说，你说的是阶级固化，都是关系户吧？

我说，关系户肯定有，但咱们先不这么狭隘的看，就拿大家都没有关系来说，上一批总工和项目经理可还年轻着呢，怕你是熬不到他们退下来，自己先累趴下了。

娃说，那三总五项就是个幻想了？

我说，只能说有一点儿夸张。（注意是有一点儿）

娃说，表哥那你是为什么回来了？

我说，怎么跟你说呢，你也没女朋友，也不知道异地恋的苦。

娃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我们宿舍就有异地恋的，最后两个人分手了一对儿。

亲戚说，娃咱可得好好学习。

我说，你只是见识了猪跑，这只是入门而已。

你有没有想过，你女朋友想分手又舍不得，不分手又无法忍受异地时心底的煎熬和耐，

你有没有想过，你老婆一个人在家爬上爬下换灯泡，感冒发烧自己抗的脆弱和无助，

你有没有想过，你父母盼星星盼月亮，拿起电话怕打扰你，放下电话又牵挂你的矛和盾，

你有没有想过，你儿子去动物园看到别的小朋友坐在爸爸的肩膀上时的羡慕和失落，

你有没有想过，你上不能孝敬父母下不能照顾妻儿时的愧疚和难当，

娃说，。。。。。。

娃又说，如果大家都这么想，谁来做土木工程这个行业呢？国家的建设怎么发展呢？

亲戚说，对啊。

我说，Good question. But it is also bullshit. 两个问题，一是以我们现在的段位来说，这个问题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范畴，我们只需要考虑好自己的选择就好，说句不好听的，你找不到女朋友难道有人会给你发呀？; 二是虽然大家都这么想，但不代表大家都会这么做，想和做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儿。

比方说你学了这个土木工程，让你去搞人工智能，大数据，你会吗？你不会，但你一样要吃饭，这个时候土木工程可能就是最容易让你填饱肚子的行业了。要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还得了。

娃说，你是说大家都嘴上说说而已？

我说，心底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有更好的选择机会而已。

娃说，那表哥你有什么建议给我没？

我说，你的人生需要你自己负责，我不敢给什么建议，我怕将来你埋怨我。

不过，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和机会，我愿意站在劝退的行列。

娃说，那我要是喜欢土木这一行呢？

我说，这，考研吧，然后再把视野放宽点儿，像什么建筑大数据，BIM，施工机器人，装配式攻关等，不要只盯着建设高楼大厦的成就感，也不要迷之自信，可以披荆斩棘封侯拜相，当你段位不够的时候，那玩意儿会毁了你。

附打油诗一首：

土木工程慎入行，

加班加点是日常，

三总五项莫幻想，

山沟水壑只能眺远方，

闹市街头还有2.5高墙，

曾几何时还有梦想，

工地人生何其彷徨，

莺莺燕燕常思量，

只能青霞曼玉贴满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