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浅戈易
1
他走了过去，身旁的风带着浮躁匆匆闯过。这该死的鬼天气，我暗自抱怨着炎炎的午后，可双手还是一直搓着，直到手心冒汗我也没开口。
“奉，等下。”他回过了头，缓慢的脚步停在了阶梯间，走廊与他的距离。
“能帮我个忙么？”我很小声，几乎在这距离里他是听不见。
他向我走来，“什么忙？”
“这支笔，帮我放到我们班上一人的书包里。”
“不会是定情信物吧？”
“哪有，定情信物怎么可能会是一支笔，好歹......”
“怎么不会。”
2
我没有告诉奉，他也很天真地将那支笔成功掷进了晏笑天的书包里。
这里不得不提及一年多以前的梗，因为这事，才有了接下来我能如此理直气壮地往年级组长办公桌上放违纪物品的勇气。
一年多以前，当我还是纪检部部员的时候，当我说出“不查抽烟的人员不如开间吸烟室”话的时候。面对着这所被外人流传不好印象的学校，身为纪检部一员的我，很自然的看过他们一次又一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蒙混过关着检查，虽说大家都是同学，又同是一个部门的人，好说也得相互照应才对。可能我太铁面无私、秉公执法，鹤立鸡群的我就这么被一群“自己人”给黑了。他们给我栽赃，给我陷害，说我玩忽职守，该扣的分存在包庇嫌疑未能及时扣除。于是，上头的部长、会长、学生会主席据说是有意要保我，可迫于舆论，他们最后给我的解释是------非常时期，非常处理。我就这么被开除了部门部员的职位，几个月后负责学生会的老师才知道了这事，对我又是批评又是教育，我能说什么，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我难道有错么？
一年多前，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和一件近乎很小的事，但这件很小的事却牵动了我现在的神经。
那时抽烟盛行，可我看不惯的一点是他们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所有上厕所人的面在厕所里聚众公然行事他们抽烟的权利。可气的是，厕所里没一个人举报，难道大家伙都喜欢闻烟味吗？
当他们再次聚众抽烟时，蹭着小腿跑起步来像只猪的年级组长和若干名查违干部朝着我指引的方向施行逮捕计划。有个人冒出头来，年级组长吆喝了一声“还想跑么？”
结果事实是他们十人中跑了三人，在这次所谓的逮捕行动。
王主任这时的出现，让我对本来印象就不好的高中更加印象不好了。那次课上，当王老师从晏笑天的课桌旁经过时，不知是怎样的剧烈晃动，一盒烟掉落在了地面上。众目睽睽下，晏笑天提前开了口，“这盒烟是别人放我抽屉里的。”王主任看了一眼，“我们姑且相信你一次。”下课后，我拦截了王主任去往办公室的步伐，“王老师，那盒烟明明是他的！”“我知道，从他身边经过时我就知道是他的。”“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检举他？”“他说了，那盒烟不是他的，是别人的。我们就相信他吧。”
自从收上去的语文百纳本被王主任看到的那天起，他就开始关注我的作文以及我了。我在百纳本上写了这么一句话，反映的是那天关于他处理晏笑天抽屉中掉落烟盒的方式。
“师德，没有师德！教书育人，要是人人都能自我反省，还需要老师吗？我没有良性的老师，从今往后！”。避免不了的事是王主任把我叫去谈话，然后批阅那一栏他写了两个字“狂傲”。
他一直告诉我们，学语文就是学做人。
你站在走廊的一处角落往下看或是看着对面的厕所时，很多时候都会有喜感。此时的我正和你一样，站在走廊的一处角落，看着一大帮老师去守着厕所门口或者盘问亦或者搜寻抽烟人所处的角落，那些人发现有老师后，慌忙逃窜或者掐灭烟头亦或者直接丢进异性的厕所里。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年级组长为什么不去闻闻他们的嘴巴里那股奇怪的味道。
是的，没错，因为查烟这事我有功，所以年级内的很多老师都认识了我，他们叫我要好好保护自己。
一年多后的今天，我又一次跟晏笑天打上了交道。
“侨，我这回好像又摊上事了……”我以为侨不会回我，许久后，他在键盘上敲击着，“什么事？”
“我忍了他一年多的时间了，今天我实在忍不下去了。他明明知道我有鼻窦炎，还给我闻烟的味道，我跟他说过很多次我对烟味过敏。今天他随便从我课桌上拿了一支笔，然后放进他的烟盒里，我跟他说还给我，他不给，于是我就说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不还给我。我就从他书包里拿出了那盒烟放到了年级组长的办公桌上，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事……”
“姓名。”
“晏笑天……”
“yan？”
“嗯，第四声……”
舒了一口气，后倾了下身体，在王主任的办公椅上摇了摇。
想起今天中午拉着我喜欢的人跑去年级组长办公桌位置看贴条及贴条下面掩藏鼓鼓的盒装物时的情景。
那贴条上写着“这人总是拿烟在我面前显摆”。
3
“我做不到。”眼前的男友咀嚼着口中的饭菜，听我说完了这起事件的全过程。
“你明明可以帮我的。”
“这事我帮不了。”
返回教学楼的路上，我疾风前行着，冷飕飕刮得我插进裤兜里的双手直抖。他明明可以帮我的，他为什么不帮，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路过年级组长办公室时，还是狠了心，没进去。大不了就跟晏笑天怼上咯。
“这是你自己惹的事，我是可以帮你，但我不会这么做，我更不可能叫人去跟他讲明。”现在反而感觉没啥心里压力了，反正他又不会对我咋样，应该吧。
下午，班主任找我问了些事，因为她清楚那张纸条就是我写的。
晏笑天被叫走三节课了，四节课的课表他就漏了三节。
放学的时候，班主任路过我身边，在我收拾书包的空当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家长聊聊，我当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她没有我想象中的柔弱，至少没有滴落眼泪在我看来。谈话中，她依旧保持着身为人母的那尊威严。
“从小都是他一人在玩，他很想交朋友。”
“在他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带他去公园玩，遇到了两个坏人，那件事可能对他造成了些影响。”
“没有的没有的，他吓唬你的，他哪有社会关系复杂。”
“你说那300元就可以买到的水？那是我跟他讲的，出去外面玩的时候，要注意这点，比如像这些止咳水，摇头丸等，他可能听了我说的后记住了。”
“他跟他爸经常吵，性格这方面还需要改善。”
班主任对我说，没事的，有什么事就直说。我确实也把我所担心的事都说了出来，打赌那事，他一直追着我还债，我跟他妈说有点像敲诈勒索的性质，不是没立下黑白字据么？
“我是开玩笑的，他会不会是当真的呢？”
“确实有点敲诈的性质，他没威胁你什么吧？”班主任投来殷切的目光。
“还没......”
“你先去吃饭吧，时候也不早了。”
晚上回到家中，我跟母亲讲了这事后，可想而知，她当然会介入此事。
“什么！你下次别搞这事了，安分守己读书不好么？”
“他拿烟这么弄了我一年，我忍了他这么久，我今天实在忍不下去了。”
“我就你一个孩子！”
这时，父亲说，“这种小报告得不偿失的。”
“我这算小报告？我这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我过得好点。”
“老师不都管不着吗，你一个学生怎么应对这些人？上次不是才开除一名学生么？没有抓到现行，你自己都说了学校这边连记过处分开出那单的选择都没有。”
父亲说的这些，我也想过，势单力薄嘛毕竟，“我可以直接栽赃他们，就像今天直接从他书包里拿出烟盒一样，反正他们都是抽过烟的，周围的人都可以证明。”
“他们打你怎么办？”
“难道他们对付得了我们学校吸毒的那些人？”
“你行，你可以，你这样子以后肯定要被人打的！”
母亲开始求我，求我别这样，泪水流了出来。
4
“你知道么，我刚跟班主任通过电话。”
“哦？班主任找的你还是你打给班主任的？”
“班主任找的我。”
“怎么说？”
我并没有要逼他上绝路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他能为自己的错误承担些责任。母亲说，是班主任压了下来这事。那天下午，年级组长直接找了班主任，抛下了一句话，“要不要开除你说一声。”
我并不清楚，这是不是年级组长的原话，也不清楚最后这事有没有闹到校长的耳朵里，更加不清楚他的母亲有没有为此哭着求老师不要让他儿子辍学。我只知道，我现在的内心，是矛盾的，难道我做错了么？
母亲说的这点，我很清楚。她说，一个孩子，要是没书读，他的前途估计是完蛋的。
我说，我不会逼他到绝路，这点我清楚，他只要不再这么弄，那他抽烟又关我什么事？
母亲说，她会让班主任调位置的。
5
“晏笑天，你昨天还说那人傻到被抓，你今天咋就被请去喝茶了呢？”
“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么，有事么？”
可能吧，他比较怕班主任。
他除了课间睡觉外，身上的烟味也清淡了很多。
他抽不抽烟，他们抽不抽烟，现在又关我何事？我只知道，我没有做错，我一直都没有做错什么。
偶尔，他也会调侃那些人，“又出去抽烟啊！”
我身后，飘来了一丝烟味，不过，没之前那么敏感厌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