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入饥饿艺术家行当不算短了,从考证到执业也有近十年,但他感觉自己还是个学徒,处处透着格格不入。论起饥饿的本事,乌拉并不差,但人们总说他饥商低,让别人看不到饥饿的力量与美感,属于白饿了。或者他以为别人都这么看他。
乌拉自己就是这样认知的,可能他从没有从内心里接受过这个职业,但谁让他当年在星际职业考试时选择了z星呢,人们说处于显生系东南边缘的z星残留了上古银河系的余韵,那里的地壳还有上古信息流雕刻的痕迹。总之,那里是显生系最繁茂处之一。
乌拉为此着迷,但却成了饥饿艺术家,他经常说,就像那句来自上古隐生宙的谚语,人啊,不要鄙夷你所鄙夷的,因为那将是你的归处。成了最不想成为的自己吗?乌拉干笑一声,这又如何。自己早就被拿去给盖亚换克能了,现在不过是个无核人,还何谈自己。
甚好,无核是饥饿艺术家的入场卷。
乌拉喜欢听上古的故事,故事里人们的命运总是百转千回,一生可以做很多事,还有造成命运转折的情节也很奇异,如“车祸”啊,“失忆”啊,“绝症”啊之类的,一个小设计就足以改变整个人生走向。不像现在,卖了核成了纯能体的乌拉再也不会失忆,不会绝症,也不会被撞飞什么的,就这么飘荡着,表演着,不眠不休不忘记,一生只能为饥饿艺术家。为核人带回一点上古大衰退期的回忆,当然是用夸张戏说的方式。
乌拉其实喜爱当艺术家的感觉,听说在上古,艺术家是个万众追捧的职业,总有很多核人围绕疯狂贡献视能。而经常扮作上古饥饿的人的乌拉,也总是靠这样的想象度日,“我只是生错了时代,我会是万众瞩目的艺术家。”但他忘了,上古的艺术家从不饥饿。而他只能表演饥饿,并饥饿着,很难获得生存下去必须的视能。饥饿艺术家本身也只是联府强制留存的职业,初衷不过是提醒大衰退期重塑文明的历史的思想工具而已。
乌拉很讨厌饥饿,他又常年处于饥饿中,他的饥饿表演特别写实,写实的令人生厌,所以他经常被同行训斥也得不到核人的视能。但乌拉不明白,既然饥饿艺术家的存在就是为了警醒人民不要忘记大衰退时代的悲惨,饥饿至绝境也不要丧失人性,才有了大迁徙时代的复苏,那么那些华光异彩的饥饿表演又有什么说服力呢?那样的表演有观众,获得视能才能获得生存。
联府给饥饿艺术家的配额已经降到少的可怜,尤其对于卖了核签了终生契的底层饥饿艺术家来说,生存才是第一要义。乌拉是个底层饥饿艺术家,但他拒绝这么想,作为一个不屑于做饥饿艺术家的饥饿者来说,他一定要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身已至此,想法怎么可以也人云亦云呢。
z星是个美丽、精致又狭小的星球。来自于上古引爆的银河系半人马座的信息流碎片,被赋能实体化后旋转形成的薄薄的壳星。当时联府捕获这束远古游荡的信息流并决定要实体化再现时,只是为了伤感的怀念下这个距离母星最近的,并第一个与母星交流的文明体,尽管也是第一个要殖民母星的文明体。却意外发现信息流中含有简短的对当年母星发来的讯号的讨论,当然也是关于如何殖民母星。这个大发现引发了母星古文化研究的兴起,而z星的前身不过是个二维展开的泡型信息流再现面板,在纯能体的牵引下自旋,服务最初移动不便的核人研究。后来来研究信息流的人越多,竟也发展出了社区,最后成了宣告独立的星球。
乌拉喜欢z星带有上古母星的浪漫气息,却忘记了这也是核人和纯能体最泾渭分明的地方之一,服务与被服务者,这是诞生时就有的传统。
结束了又一场无人问津的表演,还受到同行的驱逐取笑,乌拉感到很疲倦,他蜷缩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小圆,粘在z星内壳一块信息版上。信息间歇性的发着流光,照亮又穿透乌拉的能体,就像某种赋能仪式,尽管乌拉知道这都只是想象,但乌拉喜欢且需要这种想象。乌拉很满意自己今晚的住处,因为传说这片信息版雕刻的是一种叫做音乐的上古产物,被第一代杰出的研究者改造成了表明这段音乐的节奏发光体。“音乐,节奏,一定很美”乌拉想象着,“听说这才是艺术家该干的事。。。。。。在上古,核人的。”
乌拉又开始后悔卖核了。他蜷缩的更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