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荒芜中奔跑,而那发着光的日子也镌刻在了杂草丛生的院子里。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我用了不到半生的时间,回到了姥姥和姥爷过了一生的院子,却没有再找到那个少年熟悉的身影。那个曾经充盈着鸡鸣狗叫的小院,那个总是逢年过节站在院外放一串鞭炮欢迎我的人,那个破旧而又承载了我许多欢声笑语的四轮车,都沉默在了徐徐的微风中。“时间从来不语,却回答了所有问题”,被杂草覆盖的院子,被风雨腐蚀的门窗,被灰尘铺了一层又一层的床单,我想这坐房子之所以还没倒下,是否内心还在惦念着两位失去的故人?
还记得小时候去姥姥姥爷家,姥爷都要拿出金灿灿的橘子,还要想方设法当好一个编剧,带着他乌黑的墨镜,用仅有的一只手拄着木棍,和姥姥共同演绎着他编排的相声。那时交通不是特别便利,去姥姥家只能靠借来的自行车,连蹬一个小时才能到。我妈妈的精力也被相夫教子,柴米油盐剥夺了大部分,所以,一年也只能去姥姥家一到两次,那时还没有智能手机,没有昂贵的相机,但姥爷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将我们的快乐定格在了那短暂的时光里,他用一只手,一个拐,一副墨镜把自己做成了最珍贵的胶片。
高三那年,姥爷走了,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一天,我穿着校服放学吃饭,妈妈告诉我的消息,说怕耽误我学业就没有告诉我,我只记得那天早晨母亲哭过的痕迹,还有校园外的欢声笑语,校外还有崩爆米花的声响,就像那天一样,他用鞭炮声欢迎我的到来。姥爷走后,姥姥辗转于两个舅舅家,逢年过节,姥姥还会露出她和姥爷多年前编排相声时的微笑,满含关爱的眼神说“外孙来了”只是门外再没有了那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姥姥最拿手的菜就是炖鱼,无论什么鱼到她手中都能色香味俱全,只是不知不觉间那道鱼失去了原本的味道,原来姥姥已经很多年不做鱼了,每次逢年过节的鱼都是舅舅舅妈老姨再做。姥姥总是偏居一隅自己思考着什么,就那样孤独的呆坐着,就像一场大病夺去了她原本的精气神,世界上很多病都可以药到病除,哪怕有的绝症经过放化疗也可以得到缓解,但是却有一种病什么药都无法根治,叫相思病。逝去的人了断了尘世的所有牵挂,生着的人在人世间带着惦念苟延残喘。
2023年,姥姥带着她的惦念走完了她人生的最后一程,她从来没说过挂念姥爷的话,或许在姥姥心里记在心里的人比嘴上说着的爱更有分量,他走了,她走了,他们带走了满屋子的其乐融融,带走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带走了金灿灿如橘子般的欢声笑语。我想我不应该叹息生命的逝去,不是因为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而是让曾创造快乐的人感受到快乐,那么之前感受到快乐的人才会快乐,我想他们在天堂团聚就是彼此最大的快乐。遗憾吗?不,因为在爱的世界里,可能荒草丛生,但永不荒芜。
-刘朋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