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如果是一座冰山,那么,冰山之上是你想记住的,冰山之下就是你想忘记的。 ——题记
我的原生家庭,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成年后,我从不写原生家庭,毕竟每个人都想展示自己美好的一面,包括自己的父母。
父母,是个沉重的话题,自己稍有不慎,就容易有违天伦,不合孝道。
客观上说,我的父母很辛劳,比同辈的大多数父母要“艰辛”的多。我用“艰辛”一词,是因为他们的确很不容易。举例来说:我妈身上少了一节手指头,那是被机器切了;有一块头皮永远长不出头发,因为头皮曾被机器连皮带头绞下来一团头发;我爸腰断过,因为从车上摔下来的;身上皮肤多处疤痕,那是曾被事故中机器喷溅的开水烫的,还有玻璃的割伤、手指被砸伤等等等等。无论哪一件拿出来看,都是令人触目惊心,心生怜悯的。
小时候,我愿意以世界上最华美的词汇去赞美他们,因为他们不屈的灵魂,令人敬仰的精神,仿若大山,令人忍不住赞颂。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很多事情有了不同的理解。
“百因必有果”,我眼看着、感觉着原生家庭的烙印在我和我弟弟们身上显现。
我妈嫁给我爸,属于一个富家高级知识分子嫁给特困户,毕竟我妈高中文凭,外公村上干部,甚至有亲戚当省长;反观我爸,自小没了父亲,初中文凭,有一个瞎眼的母亲和一个待嫁的妹妹。我妈有时说,因为我爸有手艺,技术好;有时说,因为爱情,天意让他们在一起;有时说,我爸老奸巨猾,骗了我妈的感情。
我后来分析,我妈嫁给我爸这件事情,我妈有两个原因:一、“圣母心态”,认为我爸没了她会死,只有她可以拯救那个破碎的家庭。二、缺乏安全感和自卑感,虽然我妈家境很好,但是兄弟姐妹众多,她是第四个出生,重视程度不及哥哥姐姐,疼爱程度不及幺弟。我妈曾说过一件事可窥一二:她小时候有次和外婆生气,跑了,在外吹了一夜冷风,第二天回家,发现家里居然没人发现她跑了!从此,再也不敢离家出走。这样的姑娘,碰上个要死要活的追求者,自然容易奋不顾身。
我爸的心态:一是成就感,一个穷屌丝追上一个白富美;二是补偿心理,也说一件事窥探内心一二:我爸小时候和我奶奶相依为命,一起要饭,有一天傍晚,看着万家灯火,我爸问我奶奶:“妈,今晚我们睡哪儿啊?”问完,两人抱头痛哭!
这两人结婚后,生下了三个孩子,一个女孩两个男孩。为了生活(实际原因是我奶奶把唯一的房产留给了她女儿,导致我爸妈一无所有,而我妈又不想依靠娘家帮忙),离开老家,外出闯荡。
贫贱夫妻百事哀,我妈性格刚硬,我爸也不甘示弱。我记忆中他们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碰到过年更是大打出手。
举个小例子:有一次他们打架,我妈砸破了我爸的头,鲜血淋漓,我爸脖子上粗筋暴起,牙齿咬的咯咯做响,大手使劲的去抓,他想杀了我妈,而我——一个上小学的小女孩,拼死拦着我爸;两个弟弟在一旁吓傻了,我喊他们拉着我妈……
其实,文字根本不足以描述当时血腥暴力场面给我带来的惊恐,以及这件事情在我今后漫长人生中的难以忘记。
再说个例子:有一次他们打架,事后,我妈离家出走,我爸示意让我去挽留。我在马路上追上我妈。那夜的风很冷,我不记得是夏天还是秋天,马路上不断有车路过,车灯照的人晃眼。我妈面色惨白,眼含泪水,几乎声泪俱下哀怨的问我为什么不让她走?我也哭了,我当时脑中的画面就是万一我妈走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就没了,我和弟弟们怎么办?
后来,无数个夜晚,我都在想:我做的对吗?他们天天吵架还不如离婚。当时,我还是个小学生,但是激荡的家庭生活,让我比同龄人心理成熟很多,内心也更为敏感。
长大后,很多记忆慢慢主动或者被动的沉到冰山之下。后来,我结婚了,我对婚姻的要求就是平平淡淡,不要大富大贵,甚至不要求出人头地,很多事情顺势而为。老天赏了,我就多吃点。老天没看见我,我就继续平淡的努力着,不求结果,不问回报。也不要求老公努力赚钱之类。因为,我害怕,怕强烈要求改善生活的压力和欲望会损失心智、损伤感情、祸及孩儿。
有了孩子后,我希望自己当一个完美妈妈,可儿子上一年级时,当他不符合我的期待的时候,我也会爆怒。那一刻,我一面痛恨原生家庭的打架吵架,一面又发现我在爆发时和她很像很像。
一段时间,这让我很有挫败感,可是我们在原生家庭遭受的伤害,几乎无法得到施害者的偿还。不仅我是这样,我的妈妈、爸爸似乎都是这样。
这伤害自打从人类诞生之初就存在,世世代代、生生不息、绵延不绝,施害者同时也是受害者,他们又找谁来偿还?带着伤害成长,这是生命的基本真相。
所以,关于完美父母的假设,除了让我们本已贫瘠的内心雪上加霜外,毫无意义可言。
无须假设,无须奢望,接受一切。
何况,我们看到的世界,是基于我们经验和价值解释后的世界,都有局限,何谈完美?人之所以为人,一定是因为人性的局限。再十恶不赦的坏人,也有人性的纯良之处,再不完美的父母,也有温柔待你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