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龙番市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此时李大宝和秦明正刚刚好驱车到达龙番市公安局门前——他们在半路上遇到一场六车追尾的超大事故，又正好是在单行道上，进退两难，硬生生等了快两个小时——连车引擎都还没熄，大宝就发现了这白色的精灵正在飞舞着盘旋着装点人间。

“哎，老秦，这雪可真漂亮啊！”大宝感叹道，少女心似乎也被激发出来，“雪花一片一片悠悠飘下来，我都激动地找不到形容词了！”

秦明只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叫你多读书是有道理的。快干正事，雪什么时候都能看，尸检可耽搁不起。在家长来之前最好有个结果。”

大宝悻悻地点点头：“是，我知道了。打个电话给老林吧，他们那在城西，不知道有没有下雪，我看他今天穿的不多，别冻着了。”

秦明应着声拿出了手机。

尸体已经放好在解剖台上，秦明一边穿戴着防护服，一边再次用眼睛解剖起死者来。

死者很明显处于青春生长期，发育状态良好，二次特征明显，鼻下及唇边有一圈青青的胡茬，鼻尖和额头上还有青春痘印。死者高178~180厘米，有肌肉轮廓，体格健壮，应当是属于擅长运动类型的。那么凶手的体格和力量应当和他有相匹配的程度？不，这只是初步推测，千万不可先入为主。

秦明沉默不语的同时，大宝也在细细观察着死者，只不过身为女性的她注意到的事物有所不同。这本是一张可以引起许多小女孩注意的英俊的脸，平时大概多接触阳光，晒得有些偏黑。这个男生留着时下比较流行，稍微有些不符合校园规范的发型，左右耳各有耳洞。

“咦？”大宝看着看着，发出一声惊叹，“原来他还画了眉毛啊。”

秦明也凑近了看，此时在尸体逐渐变为青白色的皮肤上，眉笔的痕迹愈发明显起来。

“看来我们的受害人还是挺注重自己的外表的嘛！”李大宝用棉签沾了酒精，慢慢擦去那化妆品的残余。

“叶志诚留过级，同时也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我们刚开始见到死者时，他的穿着打扮也紧随潮流，加上他的体格不难想象他在学校是怎样的风云人物。”秦明说道。

大宝捏捏尸体已经僵硬了的肌肉，摇摇头：“再风云现在也成一块石头躺在这里了。我们还是默哀之后赶紧开始解剖吧。”

“颅骨触碰的时候，有较为明显的骨擦音，推断是粉碎性骨折，凶手必须使用很大的力气，或者是很沉重的作案工具才能造成这种伤势。”

大宝一边记录一边提出心中疑惑：“假如删除监控的人和谋杀的人是同一个的话，那么凶手的身高应该不是很高。从当时的监控录像看，凶手的高度约在门框的五分之一处，保安室门高2米，那么那个人也才160厘米左右，这和被害人的身高相差太多了。”

“虽然不排除是两个人携手作案的可能，”秦明继续做着尸检，却没有停下思路，“但是我还是偏重做出两件事情的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你看，死者的身上没有抵抗性痕迹，颅骨上的伤口就是致命伤，然而伤口形状扩散，伤痕深浅不一，是经过较多次击打才形成的创伤，并且许多的创伤没有生活反应。”

“也就是说，是凶手害怕受害人没有死透所以才反复击打的。”大宝点点头表示明白，“所以凶手应当是了解受害人的，而且也清楚两个人之间的力量悬殊。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大大提高了。”

“当然这也只是初步推测而已，”秦明说道，“我们开始检查内脏吧。”

“哎，好。”大宝放下笔记本，爽快的去拿工具。

秦明在这个空档中又去按了按那碗口大的伤，不由得纳闷，究竟是怎样的仇恨会让人对这个刚刚成年的，还没脱去稚气的人痛下杀手呢？

———

林涛站在龙番市十六中的校门前踌躇不前。

正是中午放学的时间段，他和小黑两个大男人往校门口一杵，自然是引起了保安亭里那个年轻的门卫的注意。

“你们俩位找人吗？”门卫不由得跑出来问道。

“额……”小黑看了看仍然不在状态的队长，掏出警官证给门卫，“那个，我们是龙番市公安局的，前来办案的。”

“办案？办什么案？”门卫不解的问，显然是校方还没有及时通知他。

这时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朝着他们快步走来：“你们好，我是十六中的副校长，请问两位是……？”

小黑刚想开口，林涛抢险他先一步说道：“周校长您好，我们是龙番市公安局的，之前和您联系过，现在这不就过来了，还希望校方多配合。”

周启明微微一愣，还是点点头：“必须的必须的。两位先随我来。”

他不由得多看林涛一样，那张脸和记忆中的那张重合。

（01）

“警察同志，你们有什么问题，校方一定积极配合，”周启明为两位警官倒上热水，稳稳地放在茶几上，这才在沙发上坐下，“这次的事件关系到校方的形象，还希望警察同志在媒体那里不要过多的透露风声啊。”

“这是自然的，”林涛总算是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强打起精神，语气却也稍稍一变，“也希望校方有情况可以不要隐瞒。”

“警官你这是什么话，”周启明听到这有点攻击意味的话，不动声色，“我们怎么会隐瞒实情呢，当然是希望案子破的越快越好。”

“说到这里，我想我们还没好好自我介绍一下。”林涛站起身来，腰微弯，向对面的中年男人伸出一只手：“我姓林，双木林，名单字一个涛，惊涛骇浪的涛。”

婉拒了周启明陪同巡查校园的提议，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小黑终是忍不住心中疑惑，向着林涛发问道：“林队，你和这个周启明是不是认识啊？怎么感觉你们俩之间针芒相对的？”

“就你知道的多，”林涛轻轻一拳锤在他手臂上，“先别管这个，把案子查完，慢慢给你表演个单口相声。”

“哎，好呗，”小黑一耸肩，“不过，听周启明的言论，还有看到学校给出的证明，这个叶志诚留级的原因是多次打架斗殴，但是这种按照校规不应该是退学嘛？还能在学校待下去我猜这个叶同学家里背景不一般。”

“动动脑子，叶这个姓在我们龙番市很多见吗？”林涛一副不想说太多的样子。

“叶？叶……叶氏商厦？”小黑突然茅塞顿开，“这两天财经新闻天天提到的那个？”

“这我就不知道咯，我又不看财经，”林涛耸耸肩，“总之这个案子我怕会有外力干涉。先把学校转转，趁学生们还没被提醒什么不能说之前，搜集点有用的信息吧。”

林涛的顾虑是对的，很多学校为了名声会特意压制一些消息，学生们也被各种口头警告吓着，警方最后都很难从他们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

林涛叹口气，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这个案子大概会阻力重重吧。

“啥？叶志诚啊，3班的那个？”这个女生留着学校名列禁止的披肩发型，脸上的妆因为冬天的凛冽寒风而有些浮粉。

“你和他熟吗？”林涛一边记录这个女生的评价一边问道。

“一丢丢吧，”女生咬着棒棒糖口齿不清地说着，“就是一整天鞋鞋鞋的傻缺，嘴里各种‘限量版’、‘昨天排了我好久的队’什么的，谁不知道他的鞋都是找小弟排队买的，在我看来不都差不多嘛，男生就是爱装。”

林涛抬起一边的眉毛，这些没有条理的话语让他捉摸不透这个女生的态度。

女生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说他脸长得不错，也没见着他有什么女朋友吗？哦，对了，他啊，身边有一个小矮个，那小矮个叫……哎，管他叫什么，反正成天就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叶志诚身边，我都怀疑这俩是弯的。”

那女生说到这里，旁边那个一直在沉迷手机里的短发女生抬起头来：“腐女癌吧你就，整天这个弯那个弯的，在你眼里没女朋友的都是弯的。”

“我乐意嘿，”披发女生摇头晃脑地说着，“那你还爱不爱我咯老婆？”

“爱爱爱，爱不完。”

林涛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他还是不太明白现在高中小女生的这种爱好。

“那谢谢你的配合了……”林涛默默地说着，打算离开。

这时候，短发的那个女生叫住了他：“哎，帅哥，你可以去问问3班的四大天王，他们跟着叶志诚混的。”

“好，谢谢。”

小黑那边还在问事，林涛刚想过去，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喂，老秦啊。对，我在学校呢。下雪？不啊我这里还……”

“哇！下雪了！”

这边林涛的话还在嘴边，活动空地上就传来一阵喧哗。

都说柳絮如雪，林涛却觉得这比喻反过来也是适用的。

“老秦啊，”林涛看着那懒洋洋飘荡着的雪花低喃道，“一年没见雪，可真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