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路云和月,跨千山越万水,从水秀山青的大理来到黄沙漠漠的大西北。我来赴约,与胡杨林的一场千年之约。
看过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我得了一种病,叫“沙漠情结”,关于沙漠的一切都会让我着迷。尤其有一种树——“一千年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的胡杨,因为它的神秘,曾在我脑海中勾勒出一张画面,那是美丽的胡杨姑娘与英勇的狼少年的爱情故事,这种充满戏剧性的神话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尖,期待落笔成章。
在那之后,我在寻找有关胡杨的资料中,发现一张图片,惊艳到我,一棵歪脖子的枯树孤零零地屹立在天地间,坚毅地守护着沙漠。虽没有人能见证它生命的全过程,但它对命运的不屈和抗争,已然显露无遗。胡杨的大漠情怀,让我心生向往。
这趟旅程中,我有幸目睹两处胡杨林:一处是金塔胡杨林,另一处是内蒙古的额济纳旗胡杨林。
当车过了青海,我们飞速行驶在奔赴胡杨林的路上,此行,小松和小茹已离开。新加入的姐姐叫格格,她爱美爱自拍那股劲儿比我有过之而不及。
我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迫不及待地想一睹它的壮丽秋色。大家一定会好奇,到底这两处的胡杨林有什么不同呢?
我们先到金塔胡杨林,与印象中枯枝断臂的老树根不一样的是,金塔的胡杨生机勃勃,有着与之不同的灵秀之美,仿佛是老树根的前世今生。
金塔胡杨林,让我醉心的是金波湖中的倒影,黄昏如水,树水相连,水天一色。 每一棵高大的胡杨树冠枝头,有浅绿、淡黄的叶片在闪现,错落有致,色彩缤纷。在沙海怀抱中,那水湾里,胡杨林犹如一幅自然而神奇的油彩画卷。
秋风乍起,胡杨金黄的叶片,飘飘洒洒地落到地面,大地铺上了金色的地毯,辉煌而凝重。粗犷的胡杨林海,在这里绽放出别样的魅力。格格一袭白裙走在金黄的胡杨林中,宛如仙子。
此刻,不得不感叹秋天是属于胡杨林的。与其说是看自然美景,不如说是看一场生命的谢幕,在它怒放到极致鼎盛绚丽时,我们来欣赏大美无言的落幕华章。
登上烽火台远望,当大漠旷野吹过一丝清凉的秋风时,金秋的海洋,令人心旷神怡。而总是伴随胡杨林而生的红柳,像胡杨不离不弃的伴侣一样,鲜艳而柔韧。落日苍茫,晚霞一抹,胡杨由金黄色变成金红,最后化为一片褐红,渐渐地融入朦胧的晚霞之中。
如果说金塔的胡杨林是二十岁出头的少女,娇艳美丽,生机盎然,那么额济纳的胡杨林则是八十岁的老人,它沧桑、雄厚、执着。
那天额济纳风和日丽,簌簌的树叶纷纷而落。湛蓝的天宇,高大的树干,金黄的树叶、松软的沙漠,简直是我采风的伊甸园。我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树,而每棵树都有自己的独特个性,从不同的角度、在不同的光线下焕发出不同的风姿,变化无尽,诗意婆娑。
在一棵树上,我亲眼见到并拍下了它的前世今生。幼年柳眉型的尖叶,中年桃型的圆叶,老年的枯枝。看它蓬勃怒放的生命,看它激动人心的色彩,看它舞尽西风的姿态。三种形态,共生共长。
最让我着迷的是那片怪树林,整个林子像承载了一场又一场生死搏斗的古战场,断肢残臂,白骨森森。大棵大棵枯死的胡杨或歪着,或站着,或倒着,有的低头静穆,有的疲惫不堪,有的面目狰狞,有的声嘶力竭……它们用各自独特的姿势和无声的语言诠释一种英勇、顽强和无畏。
逆光下的剪影,悲壮而凄凉。我不由追忆起楼兰往事,无情的风沙填平了多少河流,掩埋了多少城郭。而它,杀开一条血路,顽强地活着。即使是死,也不让黄沙埋了它的铮铮铁骨。如今,站在此地,仿佛身临其境。
听老人们说这片“怪树林”,是古代将军及众将士不死灵魂的所在。虽然这样的说法不足以让人相信,不过这片枯死的胡杨林的确是如此的凄美而荒凉……我当这是一个传奇,一个关于胡杨的传奇。
我们离开栈道,走到松软的沙海中,姐姐疯狂地摸着老树根, 格格兴奋地早已不见身影,不知在哪里忘我自拍呢!老赵说:“这片枯死的胡杨林一遇水是会发芽的!”我不相信,老赵还说枯木都逢春,更何况千年的胡杨树。死掉的胡杨能不能发芽我不知道,但我肯定知道姐姐的心思,多想把这老树根搬回家雕成工艺品。
我抚摸着这些枯死的胡杨,心里充满了敬畏。在沙漠中走着,沉默不语,唯恐自己笨拙的脚步惊扰它们的宁静。
进入林中,熙熙攘攘的游人,对胡杨爱恋之心都是一样的,但记录它的方式却不一样。画画爱好者们,带着画板,拿着小板凳,或坐在树下,或坐在河边聚精会神地素描、上色。我就在画里边,漫无目的地游走着,遇见骑着骆驼的行人,他们成了我相机中的风景。
一路上都在惊叹那顽强的生命力,而现在我才慢慢懂得,其实它的生命很脆弱,而且只适合在沙漠生存,但只要活下来便会有这三千年的等待啊!这不仅是一种精神,更是一种情怀,属于胡杨林的情怀啊!
额济纳的怪树林正演绎着“活三千年不死,死三千年不倒,倒三千年不朽”的历史传奇。金塔胡杨林呢,有着自己新三千年的说法:“三千年的守候,三千年的眷恋,三千年的祝福!”
千年的它与现代的我,我们就相约在这沙海中、木栈桥边。三千年的岁月啊,它已在天地间立起坚强不屈的身姿。
俯身,捡起树上掉落一片泛黄的叶子;抬头,面对它,我更多是对生命的一种顿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