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银杏树枝干本来已经枯死了,可是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又让它重获新生。绿绿的叶子,还接了很多果实,夹杂在一起,从主干一直长到枝头上,原本灰褐色的树干,突然从老旧的树皮里硬生生钻出了这么多叶和果实,似乎有点异样的感觉,可看着它们愉快生长着的那股劲,心里也就平和了。
这里以前是村庄和农田,现在变成了公园,我不知道银杏树以前是怎样生活的,但我想,在它那巨大沉厚的树干里,一定蕴藏着许多它以往生活的经历和记忆,那经历和记忆就是它难以忘却的历史,它已经把它融进了那厚厚密密的年轮里。
银杏树干洒上了夕阳像金子一样的余辉,清风吹过,树叶摆动,给这个炎热的夏季傍晚带来了些许凉意。远方天空的云很低,好像伸手就能抓到似的,一些风筝早就飞上了蓝天,不知疲倦的摇着头,摆着尾。一看到风筝,总是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放风筝的经历。
小时候放风筝是不在夏天放的,因为夏天的风“不高”,所谓“不高”是说风吹向空中的高度。风吹的“不高”风筝是飞不起来的。只有春天和秋天,才是最好的放风筝季节。而且还要看风的大小程度,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了,几十米高的大杨树,最高处的树梢轻轻摇动,是最适合放风筝的,这种程度的风能够把风筝一直送上青天,飞的很高很高。这种“道理”也不知道是谁总结出来的,反正我是接受了这个“真传”,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道理”真的正确,我的风筝确实飞的很高。
记得那个时候我们都是自己糊风筝,糊风筝的材料也很简单,就是那么几种,棉线、竹条、报纸和浆糊。棉线就是妈妈的缝衣线,竹条是在破旧的竹帘子上拆下来的,报纸是当时很流行的《北京日报郊区版》,在我们这里,当时几乎家家都订阅这种报纸,好像是一天一张,一年下来能攒很多,人们都用它来糊窗户、房顶和墙,在当时是一种很不错的装修材料。浆糊要是去商店里买,那是很浪费的,绝不能这样做,只能自己动手做。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在铁锅或铁盆里加上面粉和清水调成糊糊,然后再拿到炉子上去煮,一边煮一边还要不停地搅动,防止煮糊了,等浆糊水分蒸发掉后就变的粘稠了,这样也就做好可以用了。
所有的材料准备好后,就可以动手糊风筝了。方法很简单,就是把报纸剪成一个正方形,这就成了风筝的“外皮”,然后再把竹条弯成弓箭的形状就成了风筝的“骨架”,然后把“外皮”和“骨架”用浆糊粘在一起,再用报纸剪一条或者三条长长的尾巴粘在风筝上就可以了。等浆糊完全干透了,用棉线栓好就可以去放了。
当时放风筝的场地不是公园和广场,因为那时还没有这些。那在哪里放呢?当然就是那刚刚返青不久的绿油油的麦田里了。三五个孩子拿着报纸糊的风筝,来到麦田里,这边有人举着风筝,那边有人放好了长长的线,提着,等那提线的大声说“放手!”然后他就提着线迎风跑去。这边举着风筝的听到“指令”就赶快放手,随后也紧跟着跑了起来。
这个时候,要是糊的比较合适或者线绑的比较合理或者其他不知名的什么原因,风筝就会一飞冲天,胜利地飘扬在蓝天上。要是没有糊好的风筝就自然飞不起来,而且还很有可能一下子栽到地上就坏了,还要重新再去糊,沮丧的心情也油然而生,闷闷不乐地坐在田埂上、沟渠边,看着别人玩。
不过,过不了多久,就又跑着到别的放飞风筝的孩子那里一起去玩了。有能飞起来的风筝也会大家彼此交换着放,手里的线轴你拿一会儿他拿一会儿我又拿一会儿,有说有笑的。看着自己糊好的风筝在天上飞心里自然高兴,小朋友们轮流着放,拉着线跑过一块麦地又跑过一块麦地,不知疲倦地跑,远远地望去,蓝天下,一群孩子在绿绿的麦地里疯也似的乱跑,脚下带起阵阵黄土。如果还有报纸的话,就会撕下来一小块,掏个洞,把它套在线上,让那块报纸被风一吹,它就顺着线,一直飞到风筝上去,美其名曰:“送信的”。
跑累了,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屁股坐在田间地头上,抬头看着风筝,嘴里叼着青青的麦苗,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然后又吐到地上,你看我我看你,嘻嘻哈哈地傻笑一阵,也说不清楚心里美个什么。
到现在我回忆起那些情景的时候,似乎还觉得历历在目,好像那些记忆是刻在了我大脑里,也刻在了我的身体里一样。
这时候,那棵巨大的银杏树下传来了阵阵唢呐声,那苍劲凄婉的声音,穿透这带着夕阳的空气,进入了我的耳朵里。我望过去,有一位老人坐在那里,他年龄很大了,胡子都白了,但吹出的唢呐声依然高亢有力,我有一种莫名的感动,随着音乐声也激昂澎湃。些生命中让你记忆的东西也许就是生命的动力,沉积让你变的有力,即使枯萎的身躯也会有无尽的动力。我又看了看那棵银杏树,粗壮的树干,挺拔的身躯散发着生命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