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入夜,月明星稀。
清冷的月光径直洒在宫殿的每个角落。屋檐上仍停留着几只鸟,轻轻地叫着。房屋中的灯火都接二连三地熄灭了。
男子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却难以入眠,一番繁复的思绪牵扰着他的心头。
近日,他屋中的青花瓷凭空消失,那不仅是他最喜爱的古玩,还是整个青冥族的镇族之宝。微微睁开双眼,他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倏然,窗外闪过一道人影,随后,是重重摔地的声音。屋檐上的几只鸟雀惊得慌忙振翅逃走。
阮伏天如箭般挺起身,顺手抽出时刻置于床边的凌绝剑,破窗而出。
那摔在地上的人还未从疼痛中缓过神儿来,一柄冰冷的剑便无声吻上她的脖子。几乎是一瞬间,青冥宫的侍卫就来了大半,纷纷围在她身边。
“大胆狂徒,胆敢夜闯青冥宫,总算逮着你了!”
不知哪个人突然喊了一声,把地上的人吓了一跳。
阮伏天没有说话,粗暴地揭掉那人头部和面部的面罩。一水黑发倾泻而下,白皙精致的面庞令在场的人不禁愣了一下。
阮伏天眸光一闪,“是你!”
他想起今日在桥边遇到的那名女子,他原是出去寻找青花瓷的线索,却在路过桥边时嗅到一股与自己寝殿相同的冷香。不知不觉,就顺着那气味寻了过去。
香气的源头是一名女子,她立在桥边,眼神直直地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阮伏天也不知怎的,心中某处蓦然一软,竟上前开口问道,“姑娘可是在等什么人?”
女子没有说话,回过身轻轻点了点头,之后便一直望着阮伏天,水润的美目没有丝毫避讳。
阮伏天被她身上的香气所吸引,眼神竟也一时挪不开。他疑惑道,这冷香只有他的宫里才有,为何这女子身上会沾染同样的香气。
这时,阮伏天的贴身侍卫萧阳命令众人,“快!带走!押入天牢!”
阮伏天无言抬臂以表阻止,“都下去吧。”
-02-
殿外,只剩下他们两人。
阮伏天将剑从女子脖子上挪开,“你到底是何人?”
女子依旧没有说话,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阮伏天,从腰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玉制小腰牌,上面刻着两个字——若虞。
“你叫若虞?”
若虞点点头。
“你不会说话么?”阮伏天的声音中隐隐透出些不耐。
若虞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摇摇头。
阮伏天没有再纠缠下去,反而说道,“所以最近几天出现在我殿外的刺客是你?你身上之所以会沾染我殿内的冷香说明你已在此潜伏很久。”他稍作停顿,“你就是妖族派来的刺客?”
若虞不再对上他的视线,这次,她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阮伏天以为她默认了,却又努力地从她身上寻找着一丝妖气,未果。
白天遇到她的时候没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是因为她周身渗出的淡淡的幽香会让人心头一净,任是邪物都靠近不得。
阮伏天低眸打量着若虞,随后收起剑,负手而立,下令道,“来人,将她送去月华宫,没有我的吩咐,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萧阳闻声一愣,按常理,不应该押入天牢么?
几个侍卫架住若虞的胳膊,若虞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阮伏天身上,就这样被拖了出去。
阮伏天收回视线,深邃的眸子看不出波澜,大指轻轻摩挲着那块小腰牌,喃喃道,“若虞。”
-03-
“听说了吗?那月华宫住进了一位美人,既不是君上亲信,也不是哪位娘娘,怪得很。”
“哪儿的话呀,那是昨夜擅闯青冥宫,在君上寝殿前被捕的刺客。”
“刺客?!那不应该押到天牢去吗,送到月华宫是什么意思,况且那月华宫就从未有人住过。”
两个小婢女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咳声,惊得她们立马噤了声。
文诗晨起,进了院子恰巧看见两个丫头在说悄悄话,所以她们方才的一席话也被她尽收耳底。
她同阮伏天做了数年夫妻,从小便是青梅竹马,也没听说过他会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不禁心生疑虑。
对于青花瓷的事,阮伏天还是耿耿于怀。他近几日每日都会来后殿的青冥塔,催动元气寻找丢失的青花瓷。他不相信凭一般人的功力可以勘破青冥宫的结界,而如若不是被人窃走,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阮伏天思虑过深,一时有些分神。刹那间,他只觉胸口处一紧,数道刺眼白光直击眼眶,呼吸一窒。
“噗——”
一大口鲜血从口中喷出,阮伏天抚着上下起伏的心口,竟会遭到反噬,看来定是有人从中阻拦。紧接着,他两眼一黑,向后倒去......
-04-
睡梦中,一双纤纤玉手温柔地轻抚他的脸颊。
再次醒来,阮伏天躺在青冥宫的寝殿。
即刻映入那双黑眸的,是若虞那张苍白豪无血色的面容。
她的手正抚着他的脸,见他突然醒来,手停在空中一时尴尬的不知置于何处。
阮伏天心中蓦地一软,却不知为何。他微阖双眸,“本君不是说过,不准你踏出月华宫一步?”
若虞轻咬下唇,收回手,慢吞吞地起身准备离开。这时,身后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你到底想要什么?”
若虞顿了顿,[我只想保护一个人]
她虽然没有说话,但阮伏天的脑海中却浮现出她的声音,一如初春解冻的清泉,淙淙的流水,划过心间。他睁大双眼,问道,
“你会传音术?”
没等若虞回答,阮伏天便紧接着问道,“传音术乃我青冥族法,绝不外传。你....究竟是何人?”
若虞又返回床榻边,唇角勾起一道柔美的弧线,[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
阮伏天不明所以,但却又略有洞悉。他紧盯着若虞离去的背影,鼻间还充斥着她身上与自己相近的冷香。每次见到她,都会有一种在看着自己极为珍视的东西一般,勾着他的心弦,让他沉沦不已。
若虞走后,萧阳迈着大步上前,“君上,方才药师一时间也无头绪,是若虞姑娘焦急地恳求,说她可以替君上诊治,情急之下臣等才让她进了君上寝室,还望君上恕罪。”
“她是如何诊治的?”
“姑娘她....她剜了自己的心头血,喂君上喝下,然后又运功替君上调理了气脉。”
阮伏天闻后一惊,双眉紧紧簇起。难怪她的脸色那么苍白,走起路来像在飘,只是,她为何要这样卖命地救自己?
心中的屏障俨然褪去了大半,他忽然不想再追究她的来路。这个失去了声音,与他萍水相逢的女子,竟让他有些心疼。
阮伏天将被子一掀,整理好衣物,踏出殿门。
萧阳随后,“君上,您....”
阮伏天没有停顿,没有回头,只是抬手以表制止,独自走远了。
-05-
文诗自打进了青冥,就没来过月华宫。
今日来此,确实因为这从未让外人踏足的地方,竟住进了一位女子。
她深知阮伏天的心性,一向不留意女人,天下人皆晓阮伏天是个几乎没有七情六欲不食人间烟火的青冥君主。
而她,也只是名义上被封为族后罢了。想到这,她不禁苦笑。可见,这个女子有多特别。
文诗在殿前张望了一会,只见院中一名女子蹲在花坛前,手中拿着石头拨着土,将一棵树苗栽下。又拍了拍手,将手停在离树苗不远的上方,泛出亮白的光辉,嘴中轻轻喃着,
“此树为媒,花开为期,届时,归于尘土。”
文诗起了疑念,她听人说,那位姑娘分明是个哑巴......
若虞突然回过头,看见文诗正呆愣地盯着她,眼中一丝讶然一闪而过。随机起身,点头示意。
文诗回过神来,落落大方的一笑,抢先一步开始介绍自己,“我是青冥的族后,听说月华宫来了一位妹妹,特地过来看望。”
她看着若虞一身洁白的素裙,脑后简单的绾了两个髻,略施粉黛的面容恰好遮去了她的疲态。
若虞迟疑地点了点头。文诗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踱着步子娓娓道来,“君上他为人冷淡,从不喜与女子接触,就算我是族后,那也是因为我与君上自小一同长大,对他心生爱慕,他为了圆我的相思之苦,便封我为后,也是为了防止再有其他女子觊觎族后的位置。”
若虞不太明白她对自己说这些的用意何在,只是觉得如若真像她所说,那文诗岂不可怜。
文诗笑吟吟地走到她跟前,问道,“可以知道妹妹的名字吗?”
若虞回以一笑,伸手去腰间摸索那块玉制腰牌,却抓了个空。她忙低头察看,却发现腰牌已不见踪影。
“可是在找这个?”
恍然间,若虞再次听到那道略微低沉的声音。抬头,看见他背对着日光出现在殿门口,手中拿着她正寻着的腰牌。光晕泄过他的身躯,洒在地上,明晃晃的。他近在咫尺,立于微风之中。若虞忽然有种在做梦的感觉,不过一下子又清醒过来了。
她快速地点了点头,脸颊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泛红。若虞刚要伸手去接,阮伏天却将手一绕,上前一步,拉近了与若虞之间的距离,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在若虞腰间的束带上摆弄了几下,玉牌便又规规矩矩地挂在若虞的腰带上了。
若虞屏着气,睫毛扑闪着,一侧眼便将文诗脸上写满的羡慕与失望尽收眼底。她这才想起来方才却是怠慢了文诗,若虞将小腰牌再次微微举起,却没有将它拿下来。
还没等文诗回话,阮伏天便不回头地吩咐道,“若没什么事,你就先退下吧。”
文诗咬紧了牙,又是那个冷冰冰的声音——
文诗走后,若虞反倒觉得不自在。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阮伏天对她的态度忽然间有了大转变,让她一下子适应不来。她向阮伏天投去小心翼翼的眼神,问道,
[你为什么突然....]
突然对我这么温柔?只是若虞没有问出来。
可阮伏天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疑惑,侧过身,以波澜不惊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动情了,不行么?”
霎时一片寂静,只有风拂过的声音。看不见他的表情,若虞心中如劈过一道惊雷,激得她一颤。这本是她预料之外的事情,她只是想着......
“只是一会功夫没见,你身上就染了这些泥,怎么,是栽进泥潭了么?”
若虞转头看着他,这玩笑话实在不像是从他口中说出的。她慌乱着指着刚栽下的小树苗,传音道,[我...我刚才在栽树。]
阮伏天的视线顺着若虞的手指移去,他微微欠身,手指轻轻碰了碰树苗。
“是海棠?”
听着像是疑问句,又像是肯定句。若虞点了点头,只听见身旁的男人一阵不易察觉的轻笑。
-06-
安宁的日子不过三月。
宫外一片天朗气清。
“君上!不好了!妖族突然进攻青冥,恐怕是出了内奸,买通了守族的人才会如此轻易就闯进来!”
阮伏天刚从月华宫回来,就得到急报。
他双目一凛,伸出手臂,凌绝剑剑气逼人,散着青烟出现在阮伏天的手中。
一念之间,他移到宫门口。还未完全显现真身,就听见妖王猖狂的声音,
“阮伏天!你休要骗我,我族巫师探视过,青冥族的镇族瓷器就在你青冥宫内,根本就没有丢失,差点上了你的当!”
阮伏天心中一震,却没有在面色上显露出来。青花瓷的确已丢失,可他们却说还在宫内,是巫师术法有误还是....
“本君向来说一不二,你不信也罢。倘若那瓷器真在我宫内,也不是你能觊觎的!”
说罢,凌绝剑一个横扫,疾风扑过,连妖王都近不了他的身。
“你毁我宫殿,这笔账,得好好算!”
“君上!”
突如其来的女声让阮伏天不得不停下来,只见一名红衣女子跪拜在他面前。
“君上,臣妾以为若虞才是奸细。”
文诗垂眸盯着地面,身后跟着几个侍卫压着若虞同样跪在他面前。
“我如何信你的话?”
文诗心中一紧,做了数年夫妻,居然连她的话都不信。
“因为她...她根本就不是哑巴!臣妾那天听到她说话了,臣妾以为她装作哑巴接近君上一定是不怀好意!”
阮伏天竟一时忘记了他对若虞的身份是不清楚的,因此也拿不准该不该相信文诗的话。他凌厉的双眸突然看向若虞,她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青色的裙衫,如雪的肌肤,一双亮眸直直地盯着他,没有丝毫躲闪。
妖王悄悄抬起手,凝聚七分功力,电光火石间,一道粗壮的紫黑色烟柱疾速向阮伏天射去。
阮伏天一惊,回首已来不及再挡。余光中撇到跪在地上的青衣女子奋力挣脱,向自己奔来...
妖术打在身上,黑烟消散开。阮伏天没有承受相应的疼痛,只是怀中蓦地倒下一个人。
他的脑中轰的一声炸开,看着若虞疼的脸都皱了起来,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不停的涌出,整个人沉沉的昏睡过去。
“若虞!”
阮伏天登时怒气冲顶,紧紧环着若虞,另一只手狠厉地推出凌绝剑,顿时灰飞尘起,地动山摇,在场的人被震出好几米外。
妖王见阮伏天没被伤到反被激怒,自己已耗损了大半功力,急忙带着人撤走。
阮伏天顾不上追赶,调回气息,一个横抱将若虞抱起,转身进宫。
“君上,您若医好了她,往后必成大患!”
“住嘴!”
文诗被阮伏天吼的一惊,眼眶有些泛红,紧咬着下唇不敢再多说。
-07-
“咳!”
锥心蚀骨的疼痛让睡了一整日的若虞醒了过来。
她只觉浑身软绵无力,血像是被人抽过一般。
一睁眼,便看到了她心念的男人绷紧着脸凝视她,她想动一下手,却发现她的手被阮伏天紧紧握着。
若虞将手抽出,缓缓抚上他的眉心,想要抚平他簇紧的双眉。
“感觉可好些?”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不要用传音术了,那个术法过于耗损元气。”
听着他沙哑的声音,若虞点了点头。
阮伏天松一口气,再次握起她的手放在唇边。
“这两次的救命之恩,本君定以一生相报。”
若虞牵起嘴角,心中泛起一片悲痛。
-08-
春意盎然,三年的岁月使月华宫中的海棠已高过房顶。
伴着微风,不时有几片结拜透着淡粉的花瓣滑落在树下白衣女子的身上。
殿门口的丫鬟见阮伏天悄悄的进来刚想行礼,却被他打断,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阮伏天缓缓踱至若虞身后,长臂在她腰间一圈,将她揽入怀中,下颚抵着若虞的头,亲吻她的黑发。
“在想什么?”
发愣的若虞感到身后一暖,冷香扑入鼻中。
[没什么,只是想着这花好像要落尽了呢]
“春去冬来,花开花落乃四季之常态,不必在意。”
[可是这株海棠,是用仙泽滋养的。]
看来,是时候了呢......
阮伏天转过若虞的身子,一个吻落在她的额上,接着一路轻滑,最终印在嘴唇上,绵长的吻直到若虞有些喘不过气来才结束。
阮伏天看着怀中面色微红,小口喘气的女人,一阵低笑道,“你在就够了。”
若虞突然伸手环抱住他,将脑袋埋在他胸前。阮伏天隐隐觉得不对劲,没做声,回抱着她。
这样的预感三天后果然应验了。
阮伏天立在海棠树下,花瓣几近凋落,已看不出花的形态。他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气息让身后的文诗不寒而栗。
“君上,臣妾早就说过,若虞是妖族的人,她现在只是回到她该回的地方而已。”
阮伏天没有回应。突然,他目光如刃,挥手接住一道突如其来的竹箭。
箭头上粘着一张折好的纸条,阮伏天取下,打开,上面清晰的字眼让阮伏天脑中一白。
——你的女人,很美。
炸裂的纯阳真气震的纸条化作青烟。阮伏天深邃的眸中隐蕴着随时爆发的怒气。
他一个健步,掐上文诗的脖子。
“说!你还知道什么!”
文诗知道,那是妖王送来的纸条。只是没想到,竟让阮伏天如此愤怒。
阮伏天见她不语,将她甩在一边,猛地转身,向殿外走去。
“君上!是我,是我让她去的!”
阮伏天闻言脚步一顿,立马又折返回来,黑眸凝视着她。
文诗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全盘托出。
“其实,我才是那个妖族的奸细。是妖王说,若虞的身上有镇族瓷器的气息,所以我便助他抓走了若虞。”
阮伏天不可置信地瞪着她,这个陪在自己身边数年的女人,居然害他最深。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文诗嫣红的嘴唇苦涩一笑,“我想要的,只有你的爱,也只有这个,是你没给我的。”
她接着说道,“我就是要让你一无所有,这样你才会回头,你会发现只有我是陪在你身边的,只有我是你值得爱的人!”
文诗情难自已,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撕声力竭地冲他吼了出来。
“你简直疯了!”
阮伏天的眼神如同利刃一刀刀地剜着她的心,随后,他便拂袖而去了。
-09-
阮伏天以光速来到妖族的大门口,手掌催功猛地一震,妖族的那些小妖便一个个倒下了。
妖王闻声一脸愠色地赶了出来。
“阮伏天!你的女人在我手上,我劝你低调一些。”
阮伏天死死地盯着他。随后,妖王的身后走出一名女子,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女子。
若虞今日一袭白色的长裙上,绣着流水般的藏青色云纹,配上这冰肌玉骨,他的心中有什么隐隐浮现着。
妖王故意将若虞带出来,他知道阮伏天一见到她就会分神,这正是杀了他的好时机。
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呵,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女人,就是你青冥镇族瓷器的化身。”
阮伏天一愣,对着若虞担忧的视线夹杂着一丝询问。若虞微暗的眸子就是表示了默认。
他一步步想要接近若虞,妖王狡黠一笑,手中闪现一支玄冰,只冲阮伏天的心脏插去!
这场景怎么会如此熟悉。
阮伏天看着若虞再一次倒在怀中,浑身染血的女子,一时间觉得自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虞儿!!”
周遭一片泛白,时间被冻结住了。
若虞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倚着阮伏天站住脚,脸上是释然,眼泪却沉沉的直往下坠。
她一只手遮上阮伏天的双眼,踮起脚,伏在他耳边,留下最后三个字,
“我,爱,你。”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音,一切开始浓缩,闪现出极刺眼的亮光。阮伏天觉得,她离自己愈来愈远,自己也不知道要去何方......
月华宫的院中,海棠倏然凋谢,文诗回头,伴随着大片花瓣飞起。
-10-
袅袅檀香升起,阮伏天睁开双眸。
他在梦中看到了。
她去忘川,向孟婆借了轮回。
她以一生不语为代价,来到他的身边。而因她打破戒律,开口说了两句话,而提早归去。
他听得到,她作为青花瓷呆在他身边时想的是什么,这也是她身上会有与自己相同冷香味道的原因。
他还知道了,她来到人世,是助他渡劫的。
阮伏天起身,一偏头便看到了重新出现在榻旁的,那个寻了许久的青花瓷,光华洁白的瓶身加上藏青色花纹,一如那日他眼中的她。原来,她早就陪在他身旁了。
这才发现,他睡在她的月华宫中。
踱步出殿外,海棠树旁的石桌上铺着一张他为她描的丹青。
“我睡了多久?”阮伏天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
萧阳拱手而立,“回君上,有一月之久。”
他接着想解释些什么,“君上,虞妃娘娘她......”
阮伏天转身,看着那棵海棠,却突然发现树枝上居然生了许多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想要渡这浮生,少了你怎么行。
他会心一笑,“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萧阳不解。
阮伏天握起搁置的毛笔,在那幅丹青的一侧提笔挥毫。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