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响,是路雪叫她晚上回去吃饭,说莲姐煲了好汤,请她回去尝尝。明星本没打算去,一来虽然自己搏了命救了兆天,他对自己不是不尊重感激,只是到底隔了二十年朝夕相处,母子间客气归客气,却难有亲昵。所以就算是这些事,也都多亏路雪善解人意。再则,家中佣人自白宴走后也都纷纷要走,是兆天说我可舍不得你们,这才强留下来。然而白宴的远走,自己多少脱不了干系,她们怎么会欢迎自己上门去取而代之?十分的尴尬。
可因了今天这封信,倒是不由她不去了。说也奇怪,白宴同兆天从前母子情谊那般令自己艳羡,可这两年,她虽然也有信给兆天,兆天苦笑着拿来给明星看,只言片语不过半页纸,报平安而已,还不如写给自己的来得丰富生动。便将那封信塞进手包,下楼叫了部计程车去了半山。
“阿妈,都说给你配个司机,叫计程车太麻烦了。”路雪挽着她手嗔怪,“兆天今天准时下班,很快回来了。”
“你要真找个司机来,那我就惨了。天天载着我不务正业,会被人家笑话的。”明星始终没有做阔太的底气,有时竟有些怀念若干年前,自己还是明姑娘时,陪在白宴身边的日子。那时候,白宴还是个无忧无虑、美丽温柔的女子,那时候,兆天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满脸的骄傲与不可一世,那时候,自己的梦想,不过是能近近地看着兆天,再想办法把阿杰办到香港来。
除了这座大宅没变,大宅里忙碌的佣人没变,其他的一切似乎都已经不一样了。
“阿妈你来了?”利兆天堆着笑过来拥抱她。明星身子仍是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然后伸手拍拍他的后背。利兆天也揽住了母亲的后背,隔着名牌套装,背心处那条半尺长的刀疤应该还在,血亲是什么呢,大概就是她可以拿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无怨无悔。这是他的母亲,自他降生便一切以他为先的母亲。
母子二人在沙发上坐下来,莲姐这才端了早已炖好的糖水送过来,一人一份。
“少爷,天气燥,我炖了马蹄竹蔗糖水。太太以前教我做的,你尝尝好不好喝?”原就是为利兆天准备的,他家老仆向来尽职,他自然要夸赞两句莲姐手艺好,莲姐却道,“不是我手艺好,是太太留下的方子好。”你瞧,总是要等在这儿一句,又是何必。
明星只当不知她什么意思,一向她也乐于装傻,正好接了话茬说:“莲姐不提我都要忘了正事了,今天你妈咪来信了。”便从包里拿出来递给利兆天。
他忙不迭夺了过去,带着一脸期待边看边笑,看完却是一如从前,掩不住的失落。是啊,怎能不失落呢,满满三页纸,提到他几个字。
已是傍晚时分了,住在山上,周遭一览无遗,夕阳欲坠,天边一片金红,院子里那个墨西哥女人坐在靠椅上,毫不羞涩地解开自己的衣扣,将怀里的婴孩送入胸前,嘴里哼着不知什么歌谣,笑吟吟看着自己的宝贝吃得香甜。
白宴点了一支烟,呵,从前人家说淑女是不好抽烟的,也就是两年前,自己也才有了这个癖好。谈不上上瘾,只是看那一缕青烟在空气中慢慢飘散也很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