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谁曾想这雨竟然整整下了四五日,他们只休息了一日后紧接着又是繁忙的工作。
我不爱下雨,就没跟着他们出去。就整天呆在他们的宿舍里,韩奕每天出门的时候会帮我放一个我爱看的电视节目,但往往我看到一半我就没了耐心。
这天眼见着终于放了晴,韩奕他们也因为炜彤去拍戏,可以赋闲在家,他坐在沙发上找着我爱看的节目。
“哎,奕哥,你最近怎么老爱看这种降智的电视剧呀,还一看就是一下午,别看了,我们来开黑呀。”淑旂拿着手机凑过来道。 我坐在另外一个沙发上面看着电视,余光看见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对淑旂说道:“你去玩吧,我把这集电视剧看完。”
淑旂顺着他看了一眼电视,不明白为啥自己的队长开始沉迷于此了。嘴里念念叨叨的就去了祁其他们房间。
“你最近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说话也少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他把电视暂停问我道。“没有吧,可能是太久没有吸食香火了。”我懒懒的说道。
“香火?”
“对呀,就跟你们要吃饭一样,我们这些孤魂野鬼就靠吃香火才能在人间飘荡。”我解释道。 “你不是说你们家已经没有人帮你供奉衣物了吗,那你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的呀。”他从桌子上那个一个苹果啃着。
“去蹭其他的鬼的呀,每日能吸一些就够了。”我示意他把电视的暂停取消。他按了一下遥控器,电视节目又继续开始播放。
“那要是我烧给你的,你能收到吗?”
“为我烧的我自然能收到。”我分出心神看了他一眼。
“那怎样才算为你烧得呢?”
“写上我的名字与生承八字就好了,不过不写我也能收到的,但这样烧香火是没有主的,任何鬼都可以食用。”我看他十分又兴趣,又问道:“你想烧纸给我?”
“对看,看你没精打采的样子有些不习惯,我还是想看见你活泼的样子。”他说完又把电视暂停了:“哎,今天晚上,我去帮你烧点纸吧。”
“尚可。”我连眼睛都没动一下,他倒是激动的很,从包里拿出口罩戴上帽子,噔噔蹬出了门。差不多去了半个时辰他才回来,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他先去房间把东西放好了才过来跟我说:“我已经准备好了,等天黑我们就能出去了。”他又从包里拿出了纸笔,你要先把你的生承八字告诉我呀,这是我给你烧的,可不能给别人抢了去。”
“我姓宋,名淑旂。”他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的,可能是平时签名都很潇洒,一笔一划写起来反而有些生疏。
“字呢,你们那时不是兴起字吗。”他看着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如风。”
“你们古人取名字都这么诗情画意的吗。”他一边写一边说道。
“快写你的吧!”我笑着催促道。天刚擦黑,他就催我出门。我原以为他会带我找没人的巷子,谁知他直接到了顶楼。
“我要说点什么吗?”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了一个铁盆,用打火机引燃了几张黄纸。我看着火苗一点点卷起来直到烧完整张黄纸。
“斯哈~斯哈~”烧起来的火舌卷到了他的手上,他一甩把剩下的黄纸扔进盆里。
“是我烫到了,你。。。你。。哭什么?”他趁着火还没灭又往里面加了几张黄纸。
“我哭了?”我伸手摸了一下脸,竟然真的是湿的。
“哎,年纪大了吧,想想已经许久没人为我烧过纸钱了。”
“没事啊,只要我还在一天,我就为你烧一天。”他一脸真诚的看着我。
“说这些做什么,你年纪轻轻的,何必跟我一个鬼扯上关系,早晚我都是要去投胎的。起初时有夙愿未完,这几百年过去,多大的执念也早已烟消云散了,更何况当年我死后,那书生也到我家中将欠我的银子尽数归还,我那未婚妻与周员外家的公子原本就是情投意合,就算是我不死,他也迟早会来解亲,现如今,我也不知道我还逗留在这世人间的意义是什么。”我顿了顿才又说道:“你是个很善良的人,咱们无亲无故的,你何至于此呢?”
“你要走了吗?”他往盆里放黄纸的手抖了一下。
我轻笑一声:“怎么?你舍不得我?”调侃帅哥那不是伸手就来呀。
“你脖子里戴着什么,怎么会发光?”我探头往他脖子里望去。他伸手把脖子里戴的物件取了下来。往我面前递了递,好让我看的更清楚些。
“我为什么没看到它在发光。”
他手里的东西是一块玉,看成色确实是块通透的好玉,正待我仔细看时,那玉很明显又亮了一下,这下我们两人都看的分明。“这玉。。。”鬼使神差的我伸手摸了一下,那玉竟又发起光来,但此刻让我惊奇的不是它会发光,而是我竟然能摸到这块玉。还不及我细细思考,我忽然觉得这玉里好像有一股极大的力气拉扯着我,没来得及说话,竟然被那玉硬生生扯了进去。
“如风?宋淑旂?这是什么原理,你为什么钻到玉里面了?”韩奕把那玉往眼前凑了凑,我回过神来时,只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大脸。
(六)
不消片刻,我感觉我的意识渐渐抽离,再睁开眼时。竟然到了我活着时,经常去的戏园子,台上的青衣正在唱着“良辰美景奈何天。”而坐在台下的那人竟然是——我。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戏园子呢?在我记忆里我确实经常去戏园子,但大都是和三五好友相约一同去的,像这样单独请一个角儿唱的,这怕我爹知道了都说我败家。
“如风,你母亲近来身体可好些了?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台上那名青衣唱完后说道。
“我母亲还好,也不是我不来,只是最近父亲管的严,不太许我外出。”台下的我倒了一杯茶给那位角儿。
“清葳,我与陈家小姐的婚约已经解除了,过段时间我就把你我的事告诉我父亲吧。”
“如风,我不过是区区戏子,你能时常来看我,我就知足了,你父亲素来严历,定然是看不上我的,你何必去触那逆鳞。”清葳从我手中接过杯子。
“戏子又如何,你光明正大的唱戏,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父亲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在一旁的我,恍如晴天霹雳,我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这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如风,这玉你且收回去吧。”
我看着清葳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来。玉?
这玉不是跟韩奕那块一样吗?
“清葳。。。韩清葳。”
他也姓韩。
是了。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进我的脑子里。 在我身死之前,与那陈家小姐早已解除婚约,我与清葳在戏台相遇,经此一面,我便对他芳心暗许,只是身份有别,我父亲一直不同意,哪怕我再三恳甚至求以死相逼,他也未曾松口,谁曾想,要死真的那么容易。
我掉入河道之时,只觉浑浑噩噩,痛感还未传来,就已经失去知觉,我身死之后,我父亲一病不起,清葳更是萎靡不振,我心有牵挂不甘入轮回,屡次托梦与他。
谁曾想,他请来道士做法,将我与他的记忆封印在玉佩之中,只要不见,便永远不会想起这段回忆。
他说:“你早日投胎去罢,我们来世再遇。来日我定会去寻你。”执念已除,我却还是不肯入轮回,在人间兜兜转转了许多年。
————“你的意思是,这块玉是你跟那个清葳的定情信物?”韩奕只惊讶的片刻,又接着说道。
“也是,这样想来,也许就是我能看见你的原因了。”韩奕拿着那块玉思考道。
“这块玉,是你从那里得来的?”我问道。
“我爷爷给我的,但是我爷爷怎么得到的,我就不清楚了,要不我帮你问问去?”我看着韩奕接连给他爷爷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无人接听。
“我爷爷指定在外边儿下棋了,我问问我奶奶。”韩奕边说着,一边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喂!奶奶,我爷呢?怎么又不接电话。”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又去山里了?这老头子怎么还是这么爱瞎跑,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我飘过去想听听他奶奶说了什么,谁知他啪一下挂断了电话,转过头来时,我刚飘到他面前。我仿佛都感受到了他的呼吸。
“你爷爷怎么了?”我先开口问到。
“我奶奶说他去了山里,我小的时候,我爷爷就经常去山里见一个什么道士,一呆就是好几个月,这个玉也是他有一次去了山里之后拿下来的,说是让我好生带着。”他想了一下又说道:“那山里没有信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呢?”
我听他说了道士,便问他:“是个什么样的道士,你见过吗?”
“没有,我爷爷不让我去,说什么时机未到,神神叨叨的。但是听说是个活了很久的道士。”他说完看来我一眼才走到沙发上坐下。
“活了很久的道士。”我思索片刻,觉得这个道士不简单。
“你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七)
我说要去见那道士后,韩奕就跟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假。带着我去了那个道士所在的山里。
“哎哟喂,可累死我了。这老道士,没事住在这种地方干什么,竟会折磨人。”
那三轮车走在山脚下就上不来了,只能换做步行,韩奕已经抱怨了一路了。
“很快就到了,你平日里练舞我看着也挺累的,也没见你抱怨一句,怎么陪我见个道士就唧唧歪歪的,你要是不想去,剩下的路我一个人走也行,此番多谢你了。你先回去吧。”
我不等他在地上坐着还来不及起身,便独自向前走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腾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旂,解释道:“再说,现在只有我能看见你,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上去呢。我们快走吧。”
这一走竟然直接走到了天黑,他倒是再没抱怨半句。道观里面没有点灯,走进去时漆黑一片,只隐隐传来风铃的声音,韩奕吓得在门口不敢进来。
“我一个鬼在你面前你都不怕,这里有什么好怕的。”
“那不一样,你又没什么杀伤力,这里这么黑指不定会出来什么东西呢。”他在门口迟迟不敢进来。“走吧,我听见他们的声音了。”我催促道。
我们来到一间偏房,里面有微弱的烛光泄出。“这个年代还有人用蜡烛,这道士得穷到什么份上了。”韩奕嘟囔道。我打断了他的话,示意他推门进去。推开门,那烛火感受到微风,左右摇摆了一下,借着烛火的光,便看见床上盘腿坐着一个人,韩奕还没来的及开口,那人抢先开口说道:“你来啦,我也等了你许多年了。”
说完挥了一下袖子,屋子里的蜡烛便亮了一大片,这下才能看清楚这间屋子的全貌,屋子陈设十分简单。
一张案台一张床,床后面有个凿空的书柜,里面密密麻麻摆了好些书,那道士头发全白,正在床上打坐,此刻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又开口道:“若是再等不到你,我这把老骨头也该到了时候了。”说完他才悠悠的睁开眼睛。
“哟,竹溪兄的小孙子也来啦。如此甚好,也算能了却一段前尘往事了。”
“什么前程往事,我爷爷呢。”韩奕问道。“想必在那个厢房休息吧,你且去寻他,让我与宋公子说几句话罢。”韩奕原本还想问点别的,听了这话,也只能先出去了。
“你是原来那个道士?但你为什么说会一直在的等我,是清葳他做了什么吗?”我问道。
“韩清葳也是我所见少有的痴情之人,当日你身陨已是让他悲痛欲绝,又听说你为他迟迟不肯入轮回,他便找到我,说愿意用自己三百年不入轮回换你早日脱离苦海。”那道士从床上下来,为我倒了一杯茶,复又想起来什么,自己把那杯茶喝了。
“只可惜呀,你也是那少有的执着之人,即使没了记忆,依旧不肯入轮回。”
“他缘何至此呀。那他现如今在何处呢?”我问道。
“要细算起来,你们也是缘分未了,现如今,他可不就在你眼前吗?”那道士说完又倒了一杯茶,坐下来慢慢品到。
“你的意思是韩奕?”我冷静了片刻,便笑道:“这倒也是了,没辜负他那副好嗓子。”
那道士又摇了摇头说道:“只可惜呀,终究是人鬼殊途,你要是肯早些入轮回,现在也许又是一段佳话了。”
“先生,这世间万物那里是有定数的呢,你们不还有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吗?”我笑道。“只可惜,是我欠他良多。”
“哎!”那道士叹了口气,“这世间万物,缘分二字最是妙不可言。我今日既然在此处等你,就决计不能再看见当年之事再次发生,老道自有办法助你,只看你们可愿不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