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爱情故事4

小叔把我扛在肩上

小叔的爱情,是我最不愿意提及的。我曾一度怀疑,他拥有过爱情么?

他谈恋爱的时候,也是在我刚刚有回忆的童年。据说,人的记忆力一般都是3岁以后形成的。

如果大伯已经很帅了,那小叔就更帅了,毕竟70后,1米86的高个子帅哥还是少见的。小叔身边,主动投怀送抱的美女追求者很多,而且男生也有,我最早同性恋的记忆4、5岁就有了。男孩子给他织毛衣,女孩子也给他织毛衣,他抽屉里的时尚单品,手表、墨镜,都数不清了,按现在的话说,妥妥的精致大潮男。我哥童年拆的手表,BB机都是他美好年华的见证。我哥在拆,我在修,我从小的与众不同就是从修手表、修家电开始的!

为了给小叔娶媳妇儿办婚礼。爷爷请来当地有名的木匠师傅,打家具。那段时间院子里,滋拉滋拉的电动刨子声,叮叮咣的敲打声,还有刺鼻的油漆味儿。爸爸和小叔打下手,我在能跑能跳的年纪,家里有了新鲜事儿,充满好奇,能帮忙的就插手,乐此不疲。一会儿被小叔指挥拿胶水,一会儿被我爸指挥拿卷尺,一会儿被爷爷指挥拿茶水。地上密密麻麻的电线、插销,电动刨子开起来,嘈杂的声音还是害怕的。小叔怕我触电,把我抱上了他巨大的摩托车上,90年代初,很流行骑125的摩托车,大油箱大排量,售价都是上万元,富二代标配了。

小叔也是司机,给自己家开车。爷爷家是跑煤炭货运的,幕后老板是爷爷,一线员工是小叔,和他的合伙年轻司机,都是年轻帅气的壮小伙儿。我爸胆子小,走夜路跑长途可是受罪活儿。小叔胆量大,走南闯北,轻车熟路。赚钱靠自己,花钱的时候那都是大手笔了,关键还长得帅,一口漂亮牙齿,高鼻梁欧式双眼皮,泡妞还是很便捷的!高速公路的收费员,汽车加油站的工作人员,餐厅的服务员。小叔选了个小学教师,窈窕淑女,乌黑的长发飘飘,漂亮温柔又知性。领回家的时候,我都喜欢。

没多久,小叔订婚了。家里又开始忙活了,招呼小学教师的娘家人。她不爱吃肉,奶奶精心准备了核桃仁鸡蛋粉丝馅水饺。我第一次吃,真好吃,嚼一个,歪着脖子跟我奶说,为啥之前不给我做?我奶笑着说,之前牙都没长齐,咬不动这核桃仁馅的饺子。厨房帮忙的大姑:长大了嫁人了,让你婆婆给你做,说不定更好吃!我才不嫁人呢,态度很坚决!那一年我5岁,好吧,长到今天,我还是对婚姻没向往。

又没多久,小叔结婚了。新人还是很甜蜜的,我作为家里最小的女孩子,也是活跃家庭氛围的一份子,待遇都是团宠级别的。新娘子给我好吃的蜜饯,小叔带着我看录像,看电影,看婚礼照片,他两出门约会都会记得,给我带企鹅气球的玩具。

甜蜜和快乐都是短暂的。美好的婚姻生活,才几个月。小叔出了车祸,天都塌了!出血过多加上腿部受压,没能及时送往医院。小叔残废了,算是半个植物人了。过几个月小学教师被娘家人带走了,也带走了她陪嫁来的东西,新房子空荡荡地挂着婚礼照片和彩带。我爱看的DVD也搬走了。奶奶好些年都在抱怨,小学教师素质差,走的没心没肺,理直气壮的。每逢过年打扫房子,奶奶看着没人气的新房子就唉声叹气,我也跟着叹气,家里DVD没了!丽萍爱听歌不爱看电影,家里只有录音机,听不厌的一路平安和冬天里的一把火,对于五音不全的我,快烦死了,我就爱看DVD!现在回想起来,走了好呀。耽误人家美好前程,真要留下来,一辈子亏欠人家的。从那以后,小叔就躺在了病床上,这一躺13年,奶奶也就事无巨细的坚持照顾了13年。

大二那年寒假,小叔病情加重,天天在家痛苦呻吟,丽萍和海泉把小叔送进了医院,医生们都觉得小叔被照顾的这么好,诸多类似病例的记录顶多撑个4 、5年,小叔这13年记录都算是医学奇迹了!小叔闭眼前,都没见过我奶奶。那天大中午,我拎着奶奶熬的小米粥,去医院喂小叔。他东西吃不进去,喝粥都进不去,嘴巴张着,流的脖子到处都是!我去擦,结果把鼻子插的两个管子弄掉了。我还跟小叔开玩笑,完蛋了,别急,我插回去。小叔拉着我的手,张嘴笑了。那一笑他就走了……我用力扒开他的手,害怕死了,跑病房楼道里喊医生护士。正值中午12点左右,爸妈这时候,看我过来,出去吃饭去了。等他两回来,小叔已经被医生告知,推走吧。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根本哭不出来,我全身颤抖,拿不住东西,愣了一会儿,也就回家了。

小叔的葬礼,全家就我哭的最伤心!内心总觉的,那两管子拔了,机器响了,这事儿是我干的。

奶奶其实是解脱,他儿子不用再拴着她了,她不用再伺候他了。爸爸和姑姑们也是同情,爷爷奶奶的,他也走的对。可是没一个人安慰那个极度悲伤的我!我童年好多美好的记忆都是小叔给的。小叔给的新文具,新书包(加油站发票兑换的)小叔给的好吃的,小叔扛着我摘葡萄,闹情绪的时候,放在高处吓唬我,不让我下来,小叔一言不合就把我举起来,小叔带我坐着高级汽车,高级摩托车……

小叔走了快10年了,还是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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