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描绘性代表观

摘要：皮特金在《代表的概念》中梳理了许多种不同的代表观，描绘性代表观是代表众多概念中的一个小分支，就像浩瀚宇宙中的一颗小行星。随着政治理论的发展，代表成为一个是一个受到高度重视和广泛争议的概念，描绘性代表观作为代表家庭中的成员也饱受争议。许多反对它的学者认为这是一种表面的、肤浅的、不现实的代表观，但也有支持者认为这种观念促进了社会平等与进步。本文主要分析描绘性代表观的合理性与局限性，希望这种观念能够在政治生活中得到合理运用。

一 描绘性代表观的含义

描绘性代表（Descriptive Representation）一词最早运用可以追溯到1960年，由Griffiths和Wollheim共同发明，后来在皮特金的书中运用。描绘性代表最主要的意义在于 stand for，也就是主张真正的代表要求立法机构的选举必须使立法机构的构成准确地符合全国选民的构成。许多学者把描绘性代表比作人民的记录(transcript),回声（echo），镜子（mirror），这意味着这种代表观的精髓在于相似（reflex）、反映（reflection）和准确吻合（accurate correspondence）。它的含义除了议会和立法机构等反映选民的构成之外，同样也很重视代表在肤色、性别、生活经历等方面与选民有着相似之处，认为这种代表关的认为这种类似的经验能够让代表与选民感同身受，更加设身处地地为其着想。描绘性代表观的典型代表是比例代表制，他们认为议会是全社会的一个浓缩，同时把立法机构的行为设想成是在传递选民的观点。这种观点的代表人物密尔，在他的著作中表示，要将代表作为一方，将行政、立法、决策等行为作为另一方，尽管决策要根据多数规则进行，但少数人也有权利得到代表，使自己的声音被更多人听到。代表是一回事，治理是另一回事，代表权利与决策权利要分开。但是在皮特金认为治理行为的重要性不能被忽视，只有落实到实际行为的代表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代表，所以她把对于描绘性代表观的理解和实质性代表观相联系对比来阐述的。描绘性代表观只是把重点放在相似性和一致性上面，重点关注“谁是代表或者说谁更应该像代表”这个问题，是一种片面的代表观。在下文中，将结合以往一些学者的观点，分析描绘性代表观的合理性与局限性。

一 描绘性代表观的合理性分析

1 描绘性代表观有利于保护特殊群体利益

描绘性代表观的支持者们认为，这种方式是保证少数群体和边缘群体利益表达的最好方式。例如、比例制为少数民族参政议政提供了机会。在如今族群多元化的社会，政党制度也面临着适应少数民族政治代表诉求的需要，那么选举机构在这些方面就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西方，一些少数民族为了能够参与政治，往往会成立少数民族政党参与到政治选举中。而在一些政治制度中，则会通过预留席位的方式保障这些族群的政治权利。那些进入重要政治场域的少数民族精英可以利用代表资格表达群体诉求，寻求支持和理解，并切实获取政策支持和保障权益。我国人大制度在保障少数群体利益方面有着独特的制度优势，关于2018年人大代表构成的统计，在选出的代表中，少数民族代表438名，占代表总数的14.70%，全国55个少数民族都有本民族的代表。与十二届相比，妇女代表742名，占代表总数的24.90%，提高了1.5个百分点；一线工人、农民代表468名，占代表总数的15.70%，提高了2.28个百分点；党政领导干部代表1011名，占代表总数的33.93%，降低了0.95个百分点。人大代表的构成的多元化反应出我国对于不同社会群体的重视，这些群体的代表在这种情况下有机会发出自己的声音，这是一种现代民主的体现。总之，描绘性代表观模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满足公正的需要，提高不利地位群体的政治代表性，保障其代表权的实现。

2有利于提升政治制度的合法性基础

描绘性代表的支持者们认为描绘性代表能够解决少数群体的代表权问题和利益诉求问题，那么在这种基础上能够引导这部分群体有序地进行政治参与。因为，多民族国家中，在社会普遍竞争规则下，少数民族的一些成员通过个体努力仍然可以成为有地位或有政治影响力的成功人士，其对于该群体在社会中的形象和地位的提升有着重大的意义，能够提高所代表群体的自信心和存在感。另外，这种模式的政治参与能够规范少数群体政治行动，如果一个群体利益诉求长期没有办法得到解决，那么可能会引起骚乱和暴动，但是当有一个有效的政治渠道出现的时候，能够把他们的行为引入制度性的政治行动轨道。有序的政治参与有利于政治生态的稳定。描绘性代表的存在，使历史上处于不利地位的群体能够有效有序地参与到决策过程中，维护群体利益，让群体能够在整个社会中找到归属感，减少原来在多数群体中产生的边缘化和挫败感。当一个社会中的紧张和冲突得到减缓，有利于提高政治制度的合法性。

3促进了实质性利益代表的实现。

政治学理论家曼斯布里奇认为，描绘性代表最主要的好处是它在沟通不信任和分散的利益所体现出来的。公民在特定问题上的利益是相对分散的，不同群体有着不同的利益，如果一个群体的利益在社会中不是那么突出的时候，可能会遭到忽视，所以需要找到和这一利益相匹配的描绘性代表。在他看来，不同的群体，不同的时代的代表和选民之间交流的质量是不一样的。每个人不同的经历、身份确实会干扰到群体与群体之间的充分交流。在这样的基础上，描绘性代表往往成为最有益的角色。虽然在这点上有学者质疑即使是描绘性代表也不一定能够完全代表选民的利益，但事实上代表与选民间的共同性能够减少彼此之间交流的不信任感，描绘性代表与其代表的选民之间有天然的联系。当有些分散的利益没有被提上议会进行表决的日程时，描绘性代表能够促进这些看似不那么引人注意的提议出现，从而让某些提案也能够早日提上日程，让选民获得实质上的利益。

二 关于描绘性代表观的批判

《代表的概念》中记录了一位美国民主批评者的一句话：“在由各行各业的相当普遍的人构建起来之上，我们的立法机构的确是充分具有代表性的。但它们不再反映社会和经济中那些有杰出能力的人的意见，只是反映了普通的有点无足轻重的意思—人们的意见。这直接的评价反映了部分反对者对待这种代表方式的轻蔑。事实上，这种理想主义的代表观迄今为止确实受到了许多的批判。到底描绘性代表观这种完美浓缩理想的在实施中真的可行吗？这种模式下不在场的选民的关键信息是否能够呈现？下面将从几个具体的方面来阐述关于描绘性代表观的质疑。

1描绘性代表观的实质性作用问题

反对者对描绘性代表观作用的批判主要集中在三方面，一是关于其是否是代表选民利益的有效方式。经验主义的政治科学家通过对女性议员和黑人议员的研究，对描绘性代表在利益表达上有着消极的评价，他们发现女性议员与女性之间的利益并没有什么定向作用。这或许是皮特金书中所说的有时候选民“以为自己被代表了”，但实际上可能只是一种错觉。代表和选民之间身份的一致性和相似性似乎不能说明什么。此外，选民的利益不一定只能通过描绘性代表来表达。代议制民主的主要功能就是通过协商和聚合来代表被代表者的实质性利益，这表明尽管可能不存在描绘性代表，由于多种原因，选民的利益也能够被代表。描绘性代表在选民利益的代表上显得并不是那么无可替代。批判的第二个方面在于描绘性代表在选民的利益保障上是否发挥了实际效果。从纯粹的权力政治来看，让少数群体进入议会中可能并不会产生太大的差异。那些历史上被排除在外的边缘群体代表在议会中可能也会因为同样的原因受到排挤而导致没有办法让自身的利益诉求得到反馈。因此，边缘群体代表进入议会政治过程中的实际性效果也有待商榷。另外，代表的能力也影响着效果的实现，基于描绘性代表的衡量标准更注重于其与所代表群体的相似性，这意味着代表的能力很可能被忽略。皮诺克曾犀利地评价到“没有人会认为，低能儿应该由低能儿代表。”这句充满精英主义又傲慢无礼的话确实也反应了部分真理，描绘性代表在政治领域中的实际作用没有得到重视。

2描绘性代表的公平问题

描绘性代表观重视了少数群体的利益表达问题，在这个角度来看促进了社会公平。但是在实际的政治过程中，如果帮助某一个被压迫的群体赢得了更大的表达机会，必然导致其他群体失去相对应的权力。同时，政治过程也不可能包含所有的社会群体，还是有被排除在外的群体存在的，毕竟民主过程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我们通常会认为，只有那些真正受到迫害的群体才能获得特定的代表，但是这里存在一个受压迫群体的判断标准问题。哪些群体才算是少数群体，才算是受到压迫的群体，才能获得应有的特权呢？描绘性代表观赞成给那些少数群体在决策机构中预留席位，但这有点像一种优惠政策或特别措施，又会引起新的不满。试想一下，当初高考的时候，你跟你的少数民族同桌考出一样的成绩，但他却因为优惠政策加了分，这会不会引起你的不忿?所以描绘性代表观也面临着某种公平问题。

3描绘性代表的效率问题

描绘性代表观认为群体内部的相似性能够促进代表和选民的交流。在这种观点的基础上，群体身份是多元的，每个群体内部又有相对的同质性，只有群体内部的成员才能代表群体利益。这会代表的选择上存在着新的难题。一个社会按性别可以分为男性、女性、以及跨性别群体，如果按照年龄有老年、中年、青年，如果再按照职业划分、那又会更多种类出现。按照不同的划分标准，会出现许多的群体，如果每一个群体都需要描绘性代表，那么议会的规模会成为一个大问题，此时决策的效率将会被降低。另外，描绘性代表的身份也是多重的，假如一位代表又是女性又是工人阶级，那么她是否能同时代表两个群体的利益呢？这些问题都让代表的效率难以实现。

   4描绘性代表的责任问题

皮特金认为，描绘性代表观没有为责任性留下空间。一个人只应为他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而不是为他是什么样的承担责任。但是描绘性代表的义务只有准确传达选民信息而已，不存在任何主动行为和创造行为，所以进行代表没有任何干的好还是干的坏的区别了。描绘性代表自身就拥有一个群体的特质，似乎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完成任务，也不用承担责任。描绘性代表观忽视了代表行为的良莠和实际的效果。当我们把代表的身份看得过分重要，甚至重于本来的政策纲领和理念的时候，往往导致政治责任的弱化。因此描绘性代表是重要的，但是它可能会让我们蒙蔽，忽略了政治生活中另外的代表。

总结：描绘性代表有其局限性，如果只局限在这种思维中，把代表认为只是一种传递信息的工具时，将没有办法解释与其矛盾的其他的代表的概念的用法。但是描绘性代表具有其无法替代的现实意义，在这个社会撕裂、群体多元的时代，尊重和融合不同群体的利益成为每个国家的责任和义务，从这个角度来看，描绘性代表也有其不可取代的地位。我们应该吸取这种代表观念中平等公平的进步理念，同时改进具体的制度和措施解决描绘性代表观在实质操作中的公平、效率、责任问题，才能发挥其最大的效应。

参考文献 《代表的概念》 汉娜皮特金

         《代表的逻辑》 王晓珊

比例代表制框架下的少数民族政治参与分析》 严庆 牛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