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说啊!”其他住户急了。
“听说这里以前是菜市口,就是犯人砍头的地方,也不知道在这儿砍过多少颗人头,当初挖地基的时候,好像还挖出红色的泥土哩,那颜色就跟人血一样!”大妈讲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大爷听罢,皱紧眉头,忍不住说:“你怎么就爱相信这些迷信封建的臆想,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鬼,你亲眼见过吗?反正我没亲眼见到是绝对不会相信这种东西的。”
“呸呸呸,要是亲眼见到那还得了?不说了不说了,我得赶紧烧柱香去。”大妈急匆匆回屋去了。
“诶?那串佛珠放哪了?”楼里的居民纷纷行动起来。
“老公,你说我脖子上戴的这块玉能辟邪吗?”
“快,来帮帮忙,把这些糯米撒到门口,这样那些脏东西就都不敢进来了。”
十四B也从柜子里倒腾出一张柯南海报贴在门内。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怎么不去找些佛珠或是十字架来保佑自己?”十六B见林奚站玄关那没动,便随口问道。
“我……不信那些。”林奚虽不喜欢这个邻居,但还是回答了他的话。
“你是唯物主义者?”
“不,我是不相信神明会来解救我们。”
“你不相信奇迹?”
“我不觉得这种小概率事件会发生在我们这群人身上。”
“楼梯一夜消失也算小概率事件吧?”
“……嗯。”
“可它发生在我们身上了,对吧?”
“……”
“所以奇迹确实会发生在我们身上,或者说,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奇迹。”十六B见林奚没有接话,便接着发问,“我问你啊,小说里人物的命运掌握在谁手里?”
“作者?”
“那我们的命运呢?”
“佛祖或是上帝?”
“倘若我们都是某个作家笔下的人物呢?或许那家伙连个作家都不算,只是某个三流网络写手。”
“……”
“你看,你又不说话了,我发现每次大家都在的时候你几乎没开过口,你不喜欢说话?还是不想和我们这群人说话?”
“没有,我……”
“你别急着否认嘛,这样很没意思,我又不是非要你现在给我一个答案,我想我们以后多的是时间慢慢聊。”
“……还是等逃出去后再说吧。”
“今天,明天,后天,在轮到你这层楼之前,我想我能从你那问到一个真实的答复。”
林奚没回应他,直接关了门。
“诶诶!连声再见都不说吗?”十六B朝紧闭的门喊道。“看来确实很讨厌我呢。”他苦笑着关了门。
林奚捏碎一包泡面,打开,把粉包倒进去摇晃了几下,配着香肠吃了起来。屋里很冷,即使关闭了所有窗户和阳台的门,屋里依旧很冷。
饮一大口可乐,二氧化碳在舌尖爆炸,顺着食道一路席卷而下,一股寒意由内到外侵袭全身,林奚突然怀念起有热水的日子,尽管那时候他也没养成喝热水的习惯。他紧了紧身上的棉衣,打开手机继续看那部未完的小说。
列车上的白天十分漫长,准确来说,是列车上开着灯的时间,熄灯之前都算白日,熄灯之后便是夜晚。
车上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就是灯。四面都是铁皮,像是在坐牢,因为确实没多大自由,怎么走,也走不出这三层车厢。
就算手表能告诉你时间,但我想你大概也没兴趣去看,时间在这列车上只是不断跳动的数字,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任何用处。
没人知道列车到达终点站要花上几天几夜。我们虽是乘客,却对这列车一无所知。
车上没有信号,没有网络,任何先进的电子产品都在车上失效,人们只能恢复最原始的娱乐状态,聊天或发呆。
睡在对铺的大叔很早就醒了,他坐在床上,一边喝二锅头,一边把玩着一个白色小药瓶,能听的出里面的药是满的,随着他手指的转动发出颗粒碰撞声,但药瓶上没有任何标签,看来早已被他撕掉。
他看起来很疲惫,像是得了失眠症的病人,眼周是青的,下颌的胡子该有两周没打理了,乱糟糟地糊在一起。他摸了一把嘴,低头望着手里的药瓶,两眼呆滞。
妈妈的包里也有一个白色小药瓶,她说那是药,治病用的,治什么病她却不告诉我。
大概是治疗失眠用的安眠药吧,我失眠时,总能听见妈妈走到客厅倒水的声音,但却怎么也找不到她藏起来的药。
妈妈说过,在列车上最容易消磨时间的方式就是睡觉,可她现在却清醒着,整层车厢的人都清醒着。他们为什么不吃药?大概是害怕做梦吧。
他们的脸色都差极了,我也没好到哪去。无事可做,就只能盯着白色的车厢走神,车上不吵,人们说话声音都很小,像是有什么秘密怕被他人听见。
从前一些很琐碎的事,让我感到难受,或是不愉快的事,全都慢慢蹦了出来。像一具具沉没已久的死尸重新浮出水面,令我恐惧抓狂。
有些事是忘不掉的,它们就像心魔,时不时跳出来咬你一口,让你既愤怒又无能为力。
特别是朋友不痛不痒地劝我以德报怨、忘掉一切的时候。
你凭什么替我做主让我原谅他们?以德报怨,以何报德?
我又在脑子里重新组织语言去反驳他们对我的指责和看法。连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他们又凭什么对我的为人下定论?凭什么单方面指责我?凭什么要求我开放自己的内心让他们来了解我?
我脑子里的对话热闹极了,像是在开一场小型辩论会。那些想法,远比我所能表达的语言要流畅。尽管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
就在这些吵闹的“声音”里,我迎来了第二个夜晚……
自从小老板掉下去后,他的情妇就一直坐在门口呆呆张望,她的眼神涣散,看不出来到底望向哪个方向。她好似早已经灵魂出窍,三魂七魄散落在各个地方。
从天明一直坐到天暗,直至完全被黑暗吞没,她的大脑才终于将所有混乱的信息整理成三个字——活下去。
她突然站起,却又因身体麻木跌在地上,她踉跄着爬起,在黑暗中一把扯下那些窗帘和床单,凭着窗外路灯散进来的光,把那些布粗糙地绑在一起。
她没去计算那些绳子的长度,她也压根没想到要去计算,她脑子里就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靠着这些绳子逃出去!
她把尾端绑在腰上,另一端绑在防盗网上,随后她抓住绑在腰上的绳子,像蹦极一样,从十二B门口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