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与之如参与商,数面之遇却种下你经年之思;亦有斯人,日日相见,仍念之夜夜。因着前两种缘,心中最深最重要的位置,不再独影追寻。
车窗外,丛山倒退,广川速过,千山万水就此过。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思绪不禁万千起来。多年未回,巨细如何?想起两天前对管理人员做了一番交代,让他们代我管理公司。
“来!大家请进,这是我家的一个别院,够宽够大家嗨的了。”同学聚会,我将他们带到自家别院,“在这里大家尽情乐吧!”临了大家在互相寒暄中离去,我却心不在焉。
看着人去苑空的周遭,别是一番滋味。月影森森,望空楞楞的大门,搓着随处捡起的碎瓦片,孤心独念:她不会来了!好吧,不等了!
站起身,伸个懒腰用力将手中的瓦片朝院中小水塘扔去,四周除了“啪”的一声,便是虫声吟吟,如此良夜何?一通感慨也发完了,可院门还是空荡荡。低头看着烧烤堆的余烬。
不知倚着柱子低头看了多久,直到一声询问传来,我才重新抬头起来。
“其他人都走了吧!”不知什么时候,我前面站了她。“我不来!你今晚是不是就打算这样子站着了。”
“莹凝,你来啦!”
“你自己说的,我可以晚点来的。刚刚在想什么呢?我站你面前半天都没察觉,这和平时的你不一样。”
“我……”
“别说了!我清楚你在想什么。”莹凝打断了我的话。
“你确实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已经说过,不可能就不可能,你何必苦苦等待呢!”
“我们不说这个可以吗?”我不想陷入尴尬,第一次打断了莹凝的话。
“行!”
“今晚月亮很美!能坐下来陪我看看月亮吗?”
“这……好吧!你真的要离开吗?”
“对!所以一向不喜欢聚会的我才办了这次聚会。以后可能要辛苦你了!”
“什么意思”莹凝对我后半句话很是疑问。
“我向老师推荐你接替我的工作!”
“啊!你让我去当班长啊!我当个组长就累死了!你让我……服了你了!老师怎么说?”
“我谁啊!老师当然答应了”
“好吧!……”
……那晚月亮真的很美,是我记忆里最美的一晚。
走在蓬草夹生的小路上,我想起十年前的那晚,也想起了那句话。
一路走来,颓败的墙接连出现在视线里,也难怪!腰包鼓起来后,许多原本住这里的人,都搬进市区里了,只留了三三两两的几户眷念故土的人家没有搬走。我凭着记忆和信中描述的方向,摸索着走到了桐叔家。我不便把前人神灵请走,便把他们祀在别院,并托桐叔代我做平时的祭拜。
“桐叔,桐叔?”我踏进院子,轻声喊问。
“在呢!在呢!谁啊!让我做顿饭都不安心。”一位须发半白皮肤黢黑身板结实如桐树的长者从低矮的灶房里走了出来,这就是我要找的桐叔。
“吖!是裴阳承回家来啦!快快!堂屋里坐。”桐叔一看是我,赶紧解下围子,招呼我进堂屋坐。
“桐叔!没关系的,你做饭去吧!我自己倒茶喝。”
“饭是要做!而且我还要多弄几个菜!”
“桐叔,别客气!都是自己人,随便就行了!”
“这怎么行!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也得好好招待你!当年要不是你家,我……”桐叔说着说着又提起那段我快忘却的故事,当年桐叔年轻时遇窘境,我家帮着桐叔度过了难关,所以一直很感激。
就着油灯,吃着饭菜,很香很入口。看周围都是点油灯,不禁问道:“怎么?村里没通上电吗?”
“有是有!我就一个人,点油灯就行了!”
“桐叔!谢谢你!”听到这,我停下筷子,看着桐叔说,“麻烦你了这些年,若不是要你替我祭拜祖宗,你就不用留下来一个人住了!实在对不住!”
“无碍无碍!我老骨头一把,也住不惯城里。倒是你,不见你带个人回来,还单身啊!你可得用点心啊!你是你家里的独苗啊!”
“知道!你的话我会听的!只是……”
“怎么?这么多年还惦记着她啊!”
“谁!谁让我惦记了?”
“谁?哼!你的心思我不清楚吗,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要不是惦记着莹凝,你会至今单身!”
“桐叔,这不关她!是我自己觉得单身挺好的!”
“是吗!算了,我搞不懂你们年轻人这一套。总之你的为你家着想,现在我可以替你平时祭拜,可我百年后谁来?你之后又有谁来拜呢?”
“别说了!桐叔,我都清楚!……”我挑着饭粒似乎在找沙子,心不在焉的说。
“哎……继续吃!别挑了,饭我做的,保没沙子!”
夜晚,躺在炕上,思绪涌动;你还记得吗!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拿着祭品来到别院。
打开锁,轻轻一推,大门在咿呀咿呀声中开了条缝,用力一推,两扇门向前转去,与墙相撞发出钝响。映入眼帘,除了一条走向安放灵位的路和安放灵位的房子有所修葺,其他早已离草萧萧,看着此情此景,不禁念道:十年了!
上完香,我坐在台阶上想十年前那样望着大门,等先人们吃饭。坐着坐着,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踏着荒草把别院走了个遍。
雾消了,香也已经成了灰烬。
等待中,我把还记得的古文背了个遍,又把院子走了两三遍……天彻底亮了!
“可能没赶上班车吧!”我自语道!
有坐下来,找根棍子拿在手,低头在地上乱画。画着画着,想起了一些东西。低头对着空气说:十年前,是你陪我过中秋,十年里我再无过中秋,十年后谁会陪我过中秋。
银蟾碧空洒清辉,烛光夜海烁衷心。
侪辈把盏共饼香,五海同天齐团圆。
低头的我,没有发现此刻我前面已经站了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听完我的话,女子心里默念:你还是那样,自己不好却不忘祝别人过得好!
“阳承,你倒是好心啊!自己孤单,却祝别人团圆!你这几年挺风光的,怎么还单身着呢?”
“莹凝”,我忙地抬起头,看着,“还行,你过得好吗……”
朝阳映照的墙上,刻着一行字:
无论怎样,十年之后在此相见。
话下面还有两个签名,一个和话的字体一样,一个明显可以看出是另外一个人写的。
墙壁对着走向安放神灵的房子的一侧,而走向房子的路上有两个人,一男一女,一站一坐,对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