辍学毕竟不是一件小事,之前会有种种迹象,翻看之前的日记,已经初露端倪。
2013.3.1 ( 四年级 第二学期)
来信与回信
学生的寒假是从考完试开始的,一共有五周,布置每周写一篇周记。开学报名,竟然全部交齐,一个不缺。那些平时拖拉的孩子、聋哑儿童都交了。
日记里夹着的两封信。一封是小伟爷爷写的,仍然是祝福我们老师,感谢我们对孩子的关爱。看小伟每篇周记都字迹端正,语句通顺,我想假期里爷爷一定没少督促他。
还有一封是小荣的,写在最后一篇。他问我:“老师,我想问你个问题,我每天上课都很认真听讲,回家认真复习了,我的成绩为什么总是考不好?我比弟弟认真多了,可考到的分数还是没有他高。老师,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上学期末,他考到79分,没满80分。考试前他很努力地复习,试卷上也尽力端正地写每一个字。可是他基础差,写字所有的横都向下斜,每个字看着都怪怪的。我懂得他想要上进却无能为力的心,在他的日记后头写了一段话:“嗯,老师知道你是个头脑聪明、要求上进的孩子,但是你的基础差一点,错别字比较多,写字不够端正,考试时还比较粗心,所以影响了你的成绩。今后只要你坚持每天努力学习,再耐心点,细心点,一定能取得很大进步,并最终获得成功的。”
后来当我讲评的时候,小荣把他的周记本藏在课桌里,偷偷看我写的内容。
他的语文数学还可以,大概在班里中等水平,不过英语学得很吃力。
2014.11.8 (六年级 第一学期)
借钱与还钱
好久没记班级日记,前些天,小荣来还我五十元钱,我才想起开学初发生的那件事。
那天,要去参加同事的宴席,将近五点还留在办公室,等待大家一起出发。忽然小荣走进办公室,他急匆匆来到我面前,面色尴尬,欲言又止。
我回忆了一下,这几天他表现还好,没批评他,他这个表情是怎么回事?我问:“怎么啦,来找老师有什么事?”
他似乎终于鼓足勇气,支支吾吾地说:“老师,我想问你借点钱?”这是很少见的事。不过我联想到他的家庭,想着可能真的碰到了什么难事,就问:“要借多少?派什么用处?”
小荣告诉我,这两天要交房租,可是爸爸的工资还没发,家里没凑够房租费,想问我借50元钱。我将信将疑:“是你爸爸叫你来借的?他知道这件事吗?”
他涨红了脸:“爸爸不知道,我瞒着他来的。我会还给你的,以后每次还给你5元,慢慢还清。”我说:“你哪来钱还给我?我可以给你,你只要不是用在不正当的地方,这些钱我不要你还了。”
他一再保证,会还给我钱的,还叮嘱我,不要告诉他爸爸这件事,爸爸会打他的。
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多,我担心的是——如果他是骗我的,我轻易相信他,会助长他的不良习气;但如果他家真的遇到难处,那我的拒绝会伤害他对我的信赖。
我又追问了几句,就站起身拿包掏钱,对他说:“可以,我信任你,但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几十块钱不算什么,如果你欺骗了我,就会失去最宝贵的诚实的品质。”小荣接过钱,感激地谢我,又急匆匆走出办公室。
我分析着这件事的真实性:他家条件不太好,是外地户口。班里之前路路通就只有他家没有开通。一钱逼死英雄汉,没钱付房租也许他就要没地方住了。我是该给他,哪怕他真的只是乱花掉了,就当是给他的零用钱吧。
之后的一个多月了,他每次看到我更亲热了,学习上也很用功。当布置大家购买必读书籍时,我想到他的家境,就把自己的书借给了他。
2015.6.30( 六年级 毕业那天)
话别与期待
今天领完毕业证书,小荣特意到我办公室来告别,感谢我对他的关心。他的个子已经高出我半个头,但仍是稚气少年。我问他有没有拿到塘初中的录取通知,他说:“暂时还没有,要等消息。如果这边学校不收我,那就只能回老家去读了。”他问我要了QQ号,然后加了我好友。
每一届学生毕业前,我都会给他们写《话别》内容,会回顾我们一起相处的难忘情景,也会提出我的期望。前几天,我给小荣的内容是这样写的:
“当老师的,总是期望自己的学生每一个都出类拔萃,品学兼优。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人无完人,我的愿望只能期待你们在今后的人生中逐步实现。”
“我期望,小荣,你能再多一点自律。你来自他乡,四年里你很努力。你的家庭并不富裕,爸爸妈妈很忙,也很可能中学没那么顺利。不管怎样,你已经十三岁,有自己的思想了。请你坚持下去,读好初中、读完高中,不要急着打工,如果有可能,一定要读大学,好好读。知识改变命运,这是一句很有道理的话,我把它送给你。”
23号那天的语文课上,朗读了给各个孩子写的话别内容,我读着读着,就看到有的孩子眼里慢慢涌出泪花,其中也包括小荣。
轨迹二:成绩不够理想,户口又在外地,家庭环境也不太好,注定他的学习生涯不会太顺利。因此我才会说话别的那番话,我希望他能多读点书,不要过早地辍学、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