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了小Z,这个湖南人在电话里有着甘蔗般的男中音,现实的肉身扑眼而来,很像一掀锅盖,热气腾腾的一锅白面饽饽。他就是粉面男人。
小Z带我去参观他们的展室。那些图画上妖娆的内衣就在眼前,我穿行其中,听着他甜腻的男中音讲公司的发展大计,店铺的培训计划,蝴蝶般赚钱效应,美丽人生的画卷正在徐徐打开,内衣店老板娘毫无疑问是画卷的女猪脚。这时候,一个操着南方口音的女人拿着文胸问怎么没有R加一圈的标志。这个标志是注册商标。小Z一番解释,意思是品牌为日本引进,商标正在申请之中。
XX国际将内衣定性“女人小贴件”的时尚概念。乘船去扬州,看一看大姐的花裤腰……大师们灵感一闪,内衣品牌名称就取自这本诗集。
到底有没有这样一本关于扬州美女的民间诗集,我无从考究,家庭主妇的心需要春风雨露,掩藏那些蓬头垢面。顺理成章签合同,交了一万的加盟费,首批三万的货款,只等装修完毕再打给他们。
签完合同,一个从未做过生意的家庭主妇还想多取取经。感觉小Z的甜度有所下降。女人的心是冷风中的树梢梢,敏感的动着。再问下去就要暴露更多的不经世面,于是礼貌性告别这家高大上的公司。
我在电梯里遇见一男一女,他们操着浓重的京腔,说着房价,他们说房子已经涨到七八千一平米时,把我这个土包子下了一跳,我对首都人民充满了深刻同情。那时候我们的十八线小城大多数人家还住在计划经济论资排队分配的住房里,老公单位属于红烧肉级别,我们拿到结婚证马上分到三室一厅的房子。三个卧室齐朝阳,仿佛朝着社会主义的金光大道上。多少年后才明白,个人奋斗远不如紧跟政策的买房更有价值。假如时光倒流,我一定拱手抱拳请教那对北京男女,倾其所有在五环内买一套房,然后十二年后坐拥千万富婆,而不是在生存里兜兜转转。
从中国的心脏回来,我一头扎进店铺装修中。
小张是我的装修师傅。我和他早就认识,他外号张大吹。他说自己碰上了史上最麻烦的装修,他请的南方师傅对他抱怨活难干,要他加钱。他在很多大工程的间隙接了我的活,仿佛打个牙祭,看在朋友情面上,基本不赚钱。
我虽然头顶还是冒着傻气,但一趟京城闯下来,对张大吹的话也能看个三七二十一。
装修果然磨蹭了快一月才出来雏形。我们把店铺前门关着,每天开着后门进出,每天和小张聊天看师傅干活。我常听小张讲他漂亮的媳妇,感觉小张这么其貌不扬的家伙娶了桃花般的老婆,简直走了狗屎运。
我说等内衣店开起来,小张媳妇可以享受VIP待遇。
小张说他媳妇根本不在当地购物,内衣都是去D城大商场购买最贵的。再看小张,每天工服披挂上身,头顶鸡窝空无一蛋,标准农民工形象。
那时候我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希望内衣店永远不要开前门,似乎开门营业,就有潮水冲刷过来,将我拍扁在沙滩上。后门的风景里,张大吹和我聊他如花似玉的老婆,一阵刺耳的电刨子声音传来,让我听不清他老婆买的是高跟鞋还是新大衣。
我又开始在电话里听到湖南甘蔗的声音,小Z不断催首批款到账。我早已备好银两,如同箭在弦上,一声号令,齐齐发出去。
红红的烛火在案头,我的心也照得发烫。第二天我就要去银行了,犹如新嫁娘要出嫁了。
这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第8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