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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记事起，大概五六岁吧，那时刚上小学。我记得村口的大树下时常站着一个三十分多岁的女人，大家叫她，秀子。
她每天都会在黄昏时分结束一天的劳作，换上干净的花衣裳，把一头黑发梳顺，在耳边戴一朵大红的山茶花，手里拿着一条颜色鲜艳的红丝巾站在村口，目光总是眺望远方，嘴角带笑，我记得那时她的眼中有光。
我问她为什么总是站在这儿，她会看着我，甜甜的笑：“和人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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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在大一些上了高中，她仍然会在黄昏时分站在村口，穿着她有些褪色的干净花衣裳，她的青丝中夹杂着许多白发，耳边没有了红花。
佷奇怪的是她不再总是眺望着远方，而是经常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有些褪色的红丝巾，慢慢的抓紧，再抓紧。
我有一次从她身边路过，停下好奇的打量她。她仿佛没有看见我，依旧凝视着远方。我隐隐感觉到她变了，不只是背影变得佝偻，还是一些其他的。
我回家后想了很久，总是觉得说不上来，哪变了的是什么。直到晚上无意抬头看见了漫天璀璨的星光，我才想到，她变了，她的眼中没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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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上了大学，离开了家乡。偶尔和父母通话时，因为好奇，会提起秀子阿嬷的现状，父亲说：“老样子，性子倔。”我也就没有多问。
到了寒假时，我急切的往家里赶，因为母亲答应给我做喜爱的盐水鸡，用来安抚被学校食堂折磨得不堪的胃。
下了大巴车，路过村口，我看见了秀子阿嬷，她又变了很多，背更加的佝偻，显得身子更加瘦小，她依旧穿着花衣裳，衣裳上有时光流逝的印记——褪色，还有一些劳作时留下的污迹，满头白发有些杂乱的耷拉在耳边，但手中依旧是那条红丝巾，她的目光浑浊，眼神游离。
我叫了她一声，并朝她一笑，算是打招呼，她朝我点点头，扯起嘴角，喃喃自语般：回来啦，回来啦……一直到我慢慢走远，还能隐约听到她小声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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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到后来我出入社会工作，生活以工作为中心，就像磨上被蒙着眼睛的驴不知疲倦的工作，很少回家，也很少想起那个执着的站在村口的老人。
后来和母亲通话，才知道秀子阿嬷死了，母亲说她终于放下了，因为死时她的手里没有抓着那条红丝巾。
老人家走得很安详，被发现时穿着干净但是褪色的花衣裳，白发梳成了一个好看的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朵红得似血的茶花，嘴角带笑，平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我猜她死前一定做了很幸福的梦，梦里等来了未归人。
当工作没有那么忙，我回家探亲时，路过村口，看见村口大树的枝桠上绑着一条褪色的红丝巾，它时不时迎风飞舞，像是在热情的欢迎每一个阔别重归的人。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曾经的约定还在继续，无关生命，无关时间，关于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