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仙师请了,每年岁举宗坛都是卯初录名,卯正封卷,眼下不过寅正二刻,为何仙师说晚辈来晚了?”
“这蒋山只有百丈之高,有缘之人三步两步就能登顶。若是一点凡尘在心,千钧铁石在身,走三天三夜未必登顶,我看你色欲冲目,只怕要走上一年吧。”
尴尬,刚刚看美女太入神,被老爷子发现了,“仙师明鉴,在下非是浪荡之徒,只是突见仙子背影皓素缥缈,神思恍惚,一时孟浪了。”
“我不与你分辨,你要是非要登山,记得多带干粮,或许能赶上明年的岁举。”说完一振衣袖,转身回庙。
我耸耸肩,也转身上山,刚走过牌坊,就感到一股压力从天而降,两肩吃重,竟然一层台阶也走不上去。我保持着发力上台阶的姿势,和这个压力相互僵持。大概有十秒钟的时间,这股压力突然消失,我一个踉跄跌在台阶上,再爬起来的时候,衣衫已经完全湿透。
勉强站起身,感觉肩上压力虽然消失,脑中又有一重压力落下。这种感觉很难形容,身体虽然可以控制,但精神异常僵硬。我吃力地挤出一丝意识控制身体向上攀登,虽然不确定有没有成功迈步,但压力隐隐有松动的迹象,二十秒后,眼前逐渐发黑,精神上的压力开始慢慢消失。
我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任凭汗水砸在台阶上,歇了一会,感觉身体略微恢复,抬头看了看。眼前是一座牌坊,写着“敕建东玄观”,我一层没上去反而退后一步了?不对,这座牌坊非常干净,没有丝毫破败的地方,东字也是完整的。五个字隐隐有金光流动,柱上没有苔藓,石础也没有杂草野花。回头一看,漫漫山路看不到尽头。
我是三步两步就能登顶的有缘人么?那千钧重压又是怎么回事?我没力气思索太多,只是支撑着疲惫的精神和身体,往前走去。越过牌坊,一幅山水长卷、神仙画面展开在我眼前。第一重高大的宫殿坐落在平地上,后一重宫殿比前一重高,却不是在山坡而是云端,再往后的宫殿隐在云中看不太清。
每一重仙宫周围都有层层叠叠的建筑,金光虹霓环绕,紫气氤氲缥缈。极目远眺,左边是入云的鼓楼,一面巨大的夔鼓蹲在顶层,右侧是高耸的钟楼,一口暗色铜钟悬在房梁下。仙禽瑞兽,绣草奇花,不计其数。处处都是玲珑剔透,琉璃碧沉。一时见我看呆了。
“这位小友可是参加岁举总坛?请到前面灵官殿录名。”旁边一位仙风道骨的中年仙师拿着拂尘,对我微微一笑。这位还真有点神仙的样子,脸庞偏瘦,面白无须,细眼高鼻,笑起来如风扶柳。头戴上清芙蓉冠,一袭水青斓帛道袍,两袖隐约有山泽风雷的暗纹,黑布鞋白绑腿。
“多谢仙师。”我整理思绪,迈步向前走去,说来奇怪,在回廊中走着,一路看着仙境奇观,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周身疲惫一扫而空。走到灵官殿,正中间是王灵官塑像,塑像不大但很威严。屋内雕梁画栋,十余幅壁画排列两墙,主要是王灵官与萨祖的一些故事。塑像下面一二百人在蒲团上打坐,门旁桌上有一卷书页,写着许多姓名,我拿过笔写下“马齐”二字。搁下笔,径直走到角落的蒲团坐下。
大殿很安静,没有人交头接耳。我也不急,盘腿坐下,索性闭目养神。没过多时,殿门缓缓关闭,我回头一看,录名书册正在自动合上,看来是到了卯正,录名结束。我感慨了一下仙术对面试自动化的促进作用,就听一个声音响起。
“坛下众人可都是参加岁举的?”
“是……”几百号人声音参差不齐,还有些人慌慌张张站起身,带动着所有人都起身,却不知道声音从何而来。
“卯正封卷已毕,坛下众人稍安,岁举宗坛在兰林殿前举行,诸位请继续跟随金甲力士前行。”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灵官身后打开一扇门,一位金甲力士站在门外,金盔金甲金罩袍,水火双剑水火绦。我随着殿里人群鱼贯而出,转过两个弯来到一片广场。广场一侧是兰林殿,另一侧是一座宫殿的后墙。
兰林殿前有一座白玉高台,上坐三位仙师,正中一位是皓首苍眉,长须垂胸,左侧一位是黑脸黑须,闭目沉思,右侧一位面露笑容,微微左右张望。三位道袍与牌坊下遇到的中年仙师类似,同样的水青道袍,两袖风雷山泽暗纹,不同的是头顶是正中一位头戴鱼尾冠,其他两位头戴平冠。
“英才齐至,正当开坛。序司官何在?”
“在。”台下闪过一人,是一位青年仙师。
“开坛。”
岁举的重头戏这就开始了,青年仙师向白玉台深作一揖,转身向我们说明流程。方式很简单,按录名顺序依次上前,与台上三位问答几句,就可以下来等着了。我有点怀疑这种流水面试能看出点啥。
“马齐。”路过青年仙师的时候,他是不是对我挤了一下眼?
“在。”我也是经历过高考和面试的二十一世纪青年,能被这点儿小场面吓住?
“你是马齐?”当中仙长开口问我。
“正是。”
“你不是马齐?”左手的仙长突然发问。
我愣了一下,穿越党的身份暴露了?突然想起父亲说过不要妄言,我一咬牙,“我不是。”
“下去吧。”
我木然地走回人群,反复思考是否暴露和暴露之后的利弊,但十四个字的面试来回,让我毫无头绪。索性我排名靠后,没一会儿,所有人都面试完毕。中年仙师掏出录名册,朗声说道,“岁举已毕,念到名字的小友留下,其他人回去吧。”
除了我之外,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这种活到第三章的主角,必须被……
……
念到最后一个人的名字了,依旧没有我。我去,主角是我旁边那个胖子吧,嘴角还有烧饼屑呢,仙师能看上他?
未选上的少年们渐渐有些吵闹,但很快被两旁出现的金甲力士震慑住了,开始向山下走去。我正犹豫要不要拿出玉佩大喊一声谁东西丢了,有个人拉住了我。
“马齐,你来这边。”我扭头一看,是个没见过的少年,长得有点眼熟,穿一身布衣短袍。
我被他拉着往广场侧门走,拐角处,刚刚为我指路的中年仙师正在等着我。
“马齐,或者说该称呼你,李良材?”
“马齐吧,我也不知道李良材在哪。”看来这个世界的设定对穿越者很不友好啊,上来第一个主城npc就戳穿我。
“你不必害怕,鄙派不过是算出你叫李良材,但录名册承认了马齐之名。这在鄙派,正常处理流程是拿剑指着你脖子,让你说出夺舍害人,欺瞒岁举的恶行。但有人给你求情,我只好留你一条性命。”
“在下绝非夺舍之人!”我急忙否认。不是吧,穿越有这么大的罪过?
“不必自辩。能上我东玄派的邪道,一半死在山路上,另一半死在监院的剑下。你既然没死,必定有点故事。来吧,帮你求情的人点名要见你一面。”
说完,带我向刚刚的灵官殿走去,是福不是祸,现在想跑也跑不掉了,索性见见这位活雷锋。
走进殿内,地上的蒲团已经收拾好了,灵官像前站着一个人,背影十分眼熟,正是刚刚山下遇到的那个美女,旁边站着那位牌坊下为我指路的中年道人。
美女转过头,我脑袋嗡得一声,她上前两步,抬起右手伸向我的脸,我咽了一口口水,沙哑着嗓子说:
“是你?”
她轻轻捏住我左脸,“我是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