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太白金星的占卜
南天门的鎏金铜铃在罡风中急促地摇晃，发出细碎而惶急的声响。往日里仙乐缥缈、祥云缭绕的天庭天街，此刻却被一层罕见的凝重笼罩——三刻钟前，一匹浑身浴血的天马冲破云层，马背上伏着的身影，正是本该镇守暗物质星云的空天飞鼠。
天马的鬃毛被暗物质的腐蚀性气息染成了灰黑色，四蹄踏过的地方，祥云竟泛起焦痕。它拼尽最后一丝神力落在凌霄殿前的白玉广场上，前腿一软栽倒在地，鼻息间喷出的白气里混着血丝。马背上的飞鼠像片被狂风撕扯过的枯叶，锦色战袍碎成了布条，左臂上那道从暗物质星云带出来的血纹，已从手腕蔓延过肘，如一条暗红的毒蛇，正沿着脖颈往心口钻。
“大哥！”一声疾呼划破云层。刚从银河壁垒赶回来的空天飞马——那匹传承了天马血脉、四蹄生风的银白骏马，此刻竟忘了维持人形，化作原型在广场上焦躁地刨蹄。他方才在暗物质星云边缘找到昏迷的飞鼠时，对方已经只剩一口气，左臂的血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锦毛鼠的灵力，连他随身携带的“避邪铃”都被血纹腐蚀得只剩半片铜铃。
“快传太白金星！”辰龙的声音从凌霄殿方向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他刚处理完清航空队的警报，听闻飞鼠遇袭的消息，连朝服都没来得及系好，披散着长发就奔了出来。指尖触到飞鼠脖颈的刹那，他瞳孔骤缩——这位向来灵动如鬼魅的大哥，此刻体温竟比寒冰还低，皮肤下的血管像被墨汁浸染过，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周围很快围拢了闻讯赶来的兄弟。空天金猴挠着耳朵在广场上转圈，金箍棒在手里转得嗡嗡响：“他娘的！那什么妖姬竟敢伤俺大哥，等俺老孙去把她脑壳敲碎！”空天玉兔捧着药囊，指尖微微发颤，她刚从月球中转站赶回，药囊里的月精草还带着广寒宫的清辉，可此刻看着飞鼠臂上的血纹，却连哪种草药能暂缓毒性都想不起来。空天玉羊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飞鼠的手腕，神农传承的草药灵识让她瞬间蹙眉：“这不是寻常毒物，是活的……它在啃噬大哥的本命灵力。”
说话间，太白金星踩着一朵青雾匆匆赶来。老神仙的拂尘都没来得及捋顺，看到飞鼠臂上的血纹时，原本笑眯眯的眼睛猛地眯成了一条缝：“不对劲，这纹路……像是西美那星的‘血祭图腾’。”他急忙从袖中取出一面巴掌大的八卦镜，镜面流转着紫金色的光晕——这是当年太上老君炼丹时，以八卦炉边角料炼制的法器，能照见万物本源，连九幽的阴气都能显形。
太白金星将八卦镜对准飞鼠的左臂，镜面刚一触到血纹，就“嗡”地一声震颤起来。原本平滑的镜面瞬间泛起涟漪，无数细小的黑影从镜中涌出——那是成千上万只指甲盖大的吸血蝠，它们没有眼睛，却长着密密麻麻的利齿，正疯狂地啃噬着一团模糊的虚影。辰龙凑近一看，那虚影分明是飞鼠的元神轮廓，此刻已被啃得千疮百孔，虚影的脖颈处，还缠着一道暗红的锁链，锁链尽头，隐约连着暗物质星云的方向。
“是‘本命血咒’！”太白金星的声音陡然拔高，拂尘上的银丝都竖了起来，“这不是毒，是血蝠妖姬以自身本命精血下的咒术！她把自己的血咒种进了飞鼠体内，只要咒术不灭，飞鼠的灵力就会被一点点抽走，最后连元神都会被这血咒吞噬，化作她的养料！”
“那仙药呢？”空天金猪捧着一个玉盒挤上前，盒里装着三颗“九转还魂丹”，是当年平定暗影族时玉帝赏赐的，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俺这丹药能顶用不？”
太白金星摇头，指尖敲了敲八卦镜：“你看这血蝠虚影，它们啃噬的是元神根基，仙药能补肉身，却挡不住元神被蚕食。这血咒最阴毒的地方，是它与施咒者的元神相连，飞鼠痛一分，妖姬便知一分；飞鼠灵力衰竭，妖姬的力量反倒会增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的兄弟，“要解此咒，需两步——先以‘纯阳之火’烧断血咒与妖姬的联系，再用‘忘忧草’的灵韵护住飞鼠的元神，让被啃噬的根基重新长出来。”
“纯阳之火？”空天金鸡往前一步，他刚从太阳神殿赶回，金红色的战甲上还沾着太阳黑子的灼痕。作为后羿血脉的传承者，他体内的金乌真火正是三界至阳之火，当年后羿射落九日，余下的一只金乌便将本源之火融入了后羿的血脉，传到金鸡这一代，已能随意操控真火的强弱。
“正是。”太白金星看向金鸡，眼神凝重，“但切记，火候要拿捏得恰到好处。太弱，则烧不断血咒；太强，恐连飞鼠的左臂元神一起焚毁。这血咒与他的灵力缠得太紧，就像藤蔓缠树，烧藤时稍不留意，就会连树一起烧焦。”
金鸡深吸一口气，周身开始泛起金红色的光晕。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渐渐凝聚出一团跳动的火焰——那火焰并非凡火，而是带着太阳核心的炽烈，颜色从外到内由金转红，再到近乎纯白的核心，空气被灼烧得扭曲起来，周围的祥云都往后退了退，仿佛怕被这火焰燎到。
“大哥，忍着点。”金鸡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他小心翼翼地将掌心的金乌真火覆向飞鼠的左臂。
就在真火触到血纹的刹那，异变陡生！那暗红的血纹像是活了过来，突然暴涨数寸，发出“滋滋”的声响，无数细小的血线从纹路里钻出，试图缠绕金鸡的手腕。同时，飞鼠原本昏迷的身体猛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痛苦的闷哼，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那张总是带着狡黠笑意的脸此刻拧成了一团，嘴唇咬得发白。
“好强的戾气！”金鸡眉头紧锁，掌心的真火陡然炽烈了几分。金红色的火焰如同一层薄纱，紧紧裹住飞鼠的左臂，血纹在火焰中剧烈扭动，发出尖锐的嘶鸣——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是无数蝙蝠被灼烧时的哀嚎，听得周围的兄弟心头一紧。空天金猴忍不住攥紧了金箍棒，若不是辰龙按住他的肩膀，他恐怕已经冲上去帮金鸡一起发力了。
火焰中，血纹开始一点点消退，但每退一分，飞鼠的痛苦就加深一分。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锦色的毛发因为剧痛而根根倒竖。辰龙蹲下身，指尖按在飞鼠的眉心，将自己的龙元灵力缓缓渡过去，试图稳住他的元神：“大哥，撑住，马上就好。”
这过程持续了整整一炷香。当最后一丝血纹在金乌真火中化为灰烬时，金鸡猛地收回手掌，掌心的火焰瞬间熄灭，他脸色苍白，显然刚才的操控耗费了不少心神。飞鼠的左臂已经被烧得呈现出健康的粉色，但皮肤下的血管还在微微跳动，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快，玉羊！”太白金星急忙喊道。
早已准备就绪的玉羊立刻上前，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箱子里铺着一层翠绿的草叶，最中间放着一个白玉小碗，碗里盛着淡绿色的药膏，散发着清苦中带着甘甜的香气——那正是用忘忧草炼制的药膏。但这忘忧草并非寻常草木，而是生长在昆仑山西王母瑶池边缘的“还魂忘忧草”，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其根茎能安抚躁动的元神，最是适合此刻的飞鼠。
玉羊的动作轻柔而迅速，她用银勺舀起药膏，均匀地涂抹在飞鼠的左臂上。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泛起一层淡淡的绿光，飞鼠抽搐的身体渐渐平稳下来，痛苦的闷哼也停了，脸色慢慢恢复了些血色。
“呼……”周围的兄弟这才松了口气，金猴一屁股坐在地上，抓了抓耳朵：“可算……可算搞定了。”玉兔拿出手帕，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刚才飞鼠痛苦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兄弟们一起在天庭后院偷桃的日子。
又过了半个时辰，飞鼠的眼皮终于动了动。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茫，看了看围在身边的兄弟，又动了动左臂，轻声道：“……俺这是……回天庭了？”
“大哥，你可算醒了！”飞马凑上前，声音带着后怕，“你都昏迷一天一夜了，吓死俺们了。”
飞鼠苦笑了一下，刚想坐起来，却被辰龙按住：“躺着别动，好好休养。暗物质星云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飞鼠定了定神，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他如何发现那座黑色祭坛，如何偷听到祭司的对话，血蝠妖姬苏醒时的恐怖气息，以及那石棺上刻着的、与西美那星图腾截然不同的诡异纹路……“那妖姬的眼神……没有瞳孔，全是血色，像是能看透人的元神……”他说着，打了个寒颤，“她背后的蝠翼上，好像还刻着字，俺没看清，但感觉……和羽志罡说的那个‘熵’字有点像……”
“熵？”辰龙眉头一蹙，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字了。
就在这时，太白金星突然站起身，神色凝重地望向天庭东侧的观星台：“诸位稍等，老道去去就回。”说罢，他踩着青雾，急匆匆地往观星台飞去。
众人都有些疑惑，唯有辰龙隐约猜到了什么——刚才治疗飞鼠时，他就注意到太白金星时不时望向观星台的方向，老神仙的袖袍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在微微发光。
……
观星台，是天庭观测宇宙星象的重地。台高九丈九，由昆仑山上的玄黄石砌成，四周刻满了上古星图，台顶中央嵌着一块巨大的“天枢水晶”，能映照出亿万光年外的星辰运转。此刻，太白金星正站在天枢水晶前，手里捧着一只巴掌大的龟甲。
那龟甲非比寻常，边缘刻着细密的云纹，表面泛着温润的光泽，是当年伏羲氏推演八卦时用过的“洛书龟甲”，据说蕴藏着宇宙初开时的混沌之气，寻常时候，太白金星绝不会轻易动用，只有在预判重大天机时，才会请出这龟甲占卜。
他将龟甲放在天枢水晶中央，又从袖中取出三枚青铜钱——那是大禹治水时铸造的“定海神钱”，钱上刻着“洪范九畴”的符文。太白金星深吸一口气，拂尘轻轻一扫，三枚神钱便落在龟甲上。同时，他口中念念有词，诵起了上古的“问天咒”：“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借吾龟甲，示我不祥……”
随着咒语声，天枢水晶突然亮起柔和的蓝光，映照得龟甲上的纹路越发清晰。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粘稠，观星台四周的星图刻痕里，渗出点点星辉，像是无数双眼睛在静静注视着这场占卜。
第一遍占卜，三枚神钱在龟甲上转了三圈，最后齐齐反面朝上，龟甲毫无反应。太白金星眉头微蹙，这是“卦象不显”之兆，说明天机被某种力量遮蔽了。
他没有放弃，再次念咒，这次用了三成灵力注入龟甲。三枚神钱再次落下，这次刚接触到龟甲，就发出“嗡”的一声轻响，龟甲表面突然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
太白金星眼神一凛，加大了灵力输出。
“咔嚓……”
第二道缝隙出现了。
第三道……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龟甲上竟裂开了整整十二道缝隙！每道缝隙都与观星台四周的星图对应，正好指向宇宙十二星域的方向。最诡异的是，这些缝隙里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那黑气并非普通的阴邪之气，而是带着一种“无序”的混沌感，触之仿佛能让人的元神都变得混乱，天枢水晶映照出的星象，在黑气的影响下开始扭曲、重叠，连太阳神殿的位置都变得模糊不清。
“这是……”太白金星瞳孔骤缩，他活了数十万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黑气。
就在这时，十二道缝隙中渗出的黑气突然汇聚到一起，在龟甲上方凝聚成一个模糊的虚影。那虚影起初像是一团旋转的星云，渐渐凝聚成一个不规则的球体，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纹路，纹路间流淌着暗紫色的光芒，散发着让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仿佛多看一眼，灵魂就会被吸入其中。
“混沌星核……”太白金星失声喃喃，这个名字，只在最古老的《鸿蒙经》里见过记载。
更让人震惊的是，那混沌星核的虚影表面，缓缓浮现出一行字。不是天庭的篆文，不是地球的汉字，也不是任何已知宇宙文明的文字，却透着一股直指人心的寒意，让看到的人瞬间明白其含义——
“熵，将至。”
“熵起星核，劫灭宇宙。”
八个字，像是八道惊雷，在观星台上空炸响。天枢水晶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映照出的星图瞬间崩塌，化作无数碎片消散在空中。龟甲上的十二道缝隙突然扩大，黑气如潮水般涌出，太白金星急忙祭出八卦镜，紫金色的光晕将黑气挡在身前，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望着那渐渐消散的混沌星核虚影，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老道，占卜结果如何？”辰龙的声音从观星台入口传来。他终究还是不放心，跟着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空天玉兔——她的月精草能安抚心神，辰龙怕太白金星占卜时遇到邪祟侵扰。
太白金星转过身，脸上再无平日的笑意，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凝重：“辰龙元帅，你可知‘混沌星核’？”
“混沌星核？”辰龙摇头，“只在古籍中见过只言片语，说是宇宙诞生前的‘奇点’，蕴藏着开天辟地的力量，却也可能带来毁灭。”
“正是。”太白金星指着龟甲上的十二道缝隙，“这星核藏于宇宙边缘的‘终极黑洞’深处，亿万年来一直处于沉寂状态。但方才卦象显示，它已经开始苏醒了。”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那‘熵’字，并非血蝠妖姬或任何已知势力的符号，而是混沌星核自身的‘道语’——‘熵’，意为无序的终极，是宇宙从有序走向混乱的终点。”
空天玉兔脸色微白：“您的意思是……这混沌星核苏醒，会让整个宇宙变得无序？”
“不止如此。”太白金星拿起龟甲，指着上面尚未完全散去的黑气，“这黑气，是混沌星核的‘熵增之力’。它所过之处，星辰会偏离轨道，法则会变得混乱，甚至连元神都会失去秩序，变得疯癫或消散。而血蝠妖姬的本命血咒，以及清航空队遇到的那个‘熵’字，恐怕都与这星核的苏醒有关。”
他看向辰龙，眼神沉重：“老道怀疑，血蝠妖姬并非真正的主事者。她的力量来源，她背后蝠翼上的纹路，甚至普登传智当年的西美那星入侵，或许都是为了唤醒这混沌星核做铺垫。那石棺里的，可能不是什么妖姬，而是混沌星核散落在外的一缕‘熵念’，借血蝠妖姬的身体显形罢了。”
辰龙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龙形玉佩。他想起飞鼠说的石棺图腾，想起羽志罡汇报的清航空队遭遇，想起刚才飞鼠提到妖姬蝠翼上的字与“熵”相似……这些碎片在他脑海中渐渐拼凑出一个可怕的轮廓。
“那我们该怎么办？”辰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难道任由这混沌星核苏醒？”
太白金星叹了口气，望向观星台外的茫茫星海：“难。终极黑洞的引力连光都无法逃脱，更别说靠近混沌星核了。而且，从卦象看，十二道缝隙对应十二星域，这意味着‘熵增之力’已经开始渗透到宇宙的各个角落，就像水滴入沙，悄无声息，却已扩散开来。”
他顿了顿，看向辰龙，眼神中带着一丝期许：“但卦象中也藏着一线生机。十二道缝隙虽对应十二星域，却也暗示着——唯有十二星域同心协力，以各自的本源之力筑起防线，或许能暂时延缓熵增之力的扩散。至于彻底解决……老道也不知道，或许，得找到开天辟地时留下的‘秩序之钥’，才能重新封印混沌星核。”
“秩序之钥？”辰龙抓住了这个词。
“只是传说。”太白金星摇头，“《鸿蒙经》里说，当年盘古开天，担心混沌复归，曾将自身的‘秩序元神’炼化成一枚钥匙，藏于宇宙某处。但亿万年来，从未有人见过……”
观星台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动着太白金星的拂尘和辰龙的长发。远处的天庭灯火璀璨，却仿佛照不亮此刻两人心头的阴霾。混沌星核、熵增之力、血蝠妖姬、十二星域的危机……一个比西美那星入侵更庞大、更隐秘的阴影，正在宇宙的深处缓缓展开。
辰龙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看向龟甲上那尚未完全消失的“熵”字残影，低声道：“不管有多难，总得试试。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不能让这宇宙落入无序的终极。”
太白金星看着他坚毅的侧脸，轻轻点了点头。或许，这三界的希望，真的要落在这群年轻的空天战士肩上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