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说:“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揉碎给人看。”
最近上映了一部由甄子丹谢霆锋主演的电影《怒火重案》，也拥有一个悲剧性的结尾。
阿邦和阿敖本是警队里的两颗明日之星，但在一次营救被绑富商霍先生的任务中，上司因为急于立功，授意事先捉到绑匪之一的阿敖可以使用非常手段。最终虽然成功完成了任务，但绑匪也被阿敖及其队员失手打死了，这一幕也刚好被阿邦撞见。事后，阿敖等人被告上法庭，但上司、富商甚至阿邦都没有为他们说一句好话，几人就此被判入狱数年。他们在牢中遭受到了被自己抓进去的那些犯人的残酷折磨。出狱后，几人开始了他们的报复之旅……
电影的结尾，邪恶同样被正义所击倒，但阿敖留下的那句话，却久久萦绕在观众耳边——阿敖对将要转身离去的阿邦说道:“如果当时去执行任务的是你，我们两人的命运会不会就此调换？”言毕，仰身倒向垂直向上的钢条，自尽身亡。
我们说什么是悲剧？悲剧就是那些一心向善，最终却必然被导向恶的故事。《怒火重案》无疑是一个悲剧性的故事，但它算不算得上是一个悲剧呢？剧中有几个细节值得我们注意。
首先是导演为我们呈现的社会大环境。电影所处的社会是一个资本为王的社会。电影特此为我们安排了一个细节，就是一个警察被一个富家公子哥打得鼻青脸肿，其有钱的父亲打算出钱息事宁人，而这事又刚好是由阿邦处理的。那天阿邦被自己的上司力邀到一个饭局上去，那饭局上除了富商、富商儿子以及被打的警察外，还有自己的上司的许多上司，这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解决这么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最终阿邦自然没有屈服于威逼利诱，电影此处一方面表现了刚正不阿的阿邦的警察形象，一方面也展现那个金钱至上的社会——任你再大的官，也要向金钱低头。这处细节也为接下来他们去解救另一个富商霍先生埋下了伏笔。
霍先生被绑的那天正好在与小三私会。阿邦和阿敖同时接到了这个任务，因为此事牵涉知名人物，影响过大，上司决定秘密营救；又因为上司想要讨好霍先生，就对二人下达了从速办案，可以使用非常手段的命令。谁知这一切就刚好为早一步获得线索的阿敖挖了个大坑……
毕飞宇曾在他的《小说课》这部文论作品里写道:“好的作品一定是没有偶然性的，人物的命运一定是被某种注定的东西牵着走。”那阿敖失手打死绑匪这处细节到底符不符合某种宿命般的设定呢？
事实上，在阿敖等人还未杀死绑匪之前，绑匪就已经吐出了霍先生被关押的地点。那他们为何还要对他痛下杀手呢？原来绑匪说出了答案之后，阿敖的有一个警员过去调笑绑匪，说他真是贱，不打硬是不开口，并且还一个耳光一个耳光地扇在他脸上，这个行为严重惹恼了绑匪，张口就咬住这个警员的腰，几人为了阻止绑匪，这才失手打死了他。
由此可以看出阿敖等人打死绑匪的这一行为并不具备“必然性”，反而有点不作不死的感觉。但如果我们的思考只到这一层，仍然流于肤浅。试想，那个警员为什么要去调笑绑匪，绑匪为什么又会这样不顾一切地去对抗这一帮警察？答案就是上司的逼迫，这一逼使得整个事情变了味。
任何案子的办理都是有一定程序的，不管是何种案子还是关乎什么样的人，如果一切都是按正规程序走，两方就不会有如此激烈的对抗，而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但上司的这一逼，瞬间使出意外的风险呈几何倍数上升，悲剧就难以避免了。
那为什么偏偏是阿敖他们倒霉呢？这是个好问题，的确阿敖的倒霉是他及他团队的不幸，但在那样的社会环境下，就算一个阿敖站起来了，也会有无数了阿辉、阿伟、阿信等等倒下，可以这个说，阿敖的不幸是一个意外，但这种意外在那种社会却是必然发生的，就看最终落到谁的头上。其上司讨好霍先生，实际上是讨好那个资本为王的社会，这种讨好具有一定的必然性，因为如果不去讨好，要么仕途不顺，要么穷困潦倒一辈子，一切的一切，都将在这个圈里无限循环，而阿敖式的悲剧也将不断发生。
香港回归祖国已经不少年了，但因为一国两制的原因，它一直施行的是资本主义制度，资产阶级在手握巨量经济资源的同时，自然会引起政治权利的变异，这部电影也许有意识的就是在试图触摸这些东西。
这部电影算得上是一部社会悲剧，但同时，我也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我们常说人是具有自主意识的高级动物，可我们为什么总是受到外界世界的摆弄呢？好比电影里的阿敖，他的悲剧到底是注定了的还是可以自己选择的？如果已经注定，又怎么能说人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道路？如果能够选择，又将如何去选择？
阿敖的命运想要改变，最关键的有两个节点:一是他的上司让他使用非常手段的时候。上司的命令本身已经违背警局纪律，他完全可以拒绝。可是又有多少人能拒绝呢？首先谁能预知后事，未卜先知？其次，偶尔一次的违例不仅能展现自己的办事能力，也是向上司邀功的良机。人的理性有时反而会把人带向歧途。
二是他出狱之后可以选择是否要报复社会。阿德勒心理学认为人任何情况下的选择都不能受过往历史的影响，否则都会有失偏颇。这仍是难以做到的。阿敖因为这件事，一个队员含恨自杀，其余队员在狱中遭到非人折磨，其中最惨的一个被人毁了容，还被人击打下体以致丧失了性能力。这种仇恨，至少在没有很好的宣泄渠道情况下，如果能够被无视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人的确是拥有自主意识的高级动物，但人的这种自由是软弱的、妥协的，人在世界面前会显得非常渺小。我只能说，人的确能够选择，但只具有这种选择的可能，却不具备任意抉择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