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情人节这天，去看了《La La Land》。
百老汇风格，歌舞剧形式。做旧，梦幻，些许不切实际，却天真地可爱。
后来查了一些背景资料，LA LA LAND，既点名了浪漫故事的发生地洛杉矶，又指沉浸于自己的世界的纯粹姿态。点题，生动，绝妙。
后排有小姑娘轻笑，偏偏是我泪目几处。许是自己年纪大了，许是她们还未能真懂——看上去，它似乎只是讲述了一个遗憾的“爱情故事”：才华横溢却身处低谷的两个人，如何坠入爱河，如何互相鼓励，如何渐渐疏离，如何矛盾升级，如何分道扬镳，如何一笑泯愁。
只是私以为，它最能打动人的，并非不圆满结局。不是错过，不是遗憾，不是失之交臂，不是爱而不得。
也许，它归根到底真正所讲述的，不是如同剧中爵士般浪漫，翩翩起舞完美落幕的爱情；而是那看似十分宏大缥缈，听来永会切骨作痛的主题。
关于梦想，关于取舍，关于同类，以及其它。
在这里，而情爱，是其它。
或者直说，也许它其实，就无关爱情。
2
看完之后和友人交流感想。
坦言道，Mia和Seb，看似彼此吸引，状若心生爱慕，可那细枝末节中，却也隐隐窥伺到，也许在他们的爱中从头到尾占据更多的，是因为同样怀才不遇的境地，由此而衍生出来的惺惺相惜。
因为太过相似，所以想要靠近，因为互相理解，所以亲切顿生。它披了层浪漫的假象，假装讲述了一段爱情，实则映射出年轻的人们，在这座理想和梦幻之都，如何贫瘠却憧憬地生存。
若没有钱，有梦为钞，肚子不饱，有才充饥。
——Mia和Seb，便是这样两个年轻人，心怀梦想，穷困潦倒，满腔热情，频频受挫。
而他们，比起是恋人，更像是同类。
当梦想遥不可及时，同类便如救命稻草。彼此互为寄托，彼此互为慰藉。挣扎时，不那么孤独，失意时，不那么落魄。
因为有了陪伴，无望尚可忍受。
3
与其说这结局是遗憾，倒不如说如此才圆满。
无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无人比他们更懂得彼此——他们如此相似，因此同样冷酷：在梦想和爱情的博弈中，因而他们都选择了前者。
就当Seb提出分开后，Mia虽不忍却也理解。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告别了彼此的生活，却也成就了彼此的梦想。哪怕在全程参与了彼此的低谷期后，却在对方要焕然转身时缺席了涅槃。
这看似是爱情，却远超于爱情。
——他们二人之间的，有基于感同身受的尊重，有基于自我理想的选择，有基于理性牺牲的成全。是哪怕以爱为名，也极难做到地步。
毕竟，比真爱之人更难遇到的，是彼此尊重梦想的同类。
4
印象深的场景其一，Seb接受了旧友的邀请，来到了朋友组建的乐队。第一场演出时Mia站在台下，看着聚光灯下Seb十指飞扬，听着听着，她的神情从欣喜变成了茫然。
乐队主唱正唱《Start A Fire》中的“And I just know I will feel so good tonight”，激情的曲调和人群，Seb佯装热情的脸，对比看来多么讽刺。
Mia被欢呼的人群推着走，那一刻也许只有她懂了他；懂了他的妥协，懂了他的无奈，懂了他强颜欢笑后的黯然神伤。
其二，Seb和Mia大吵一架后，Seb接到剧组打给Mia的面试通知，驱车前往Mia老家通知这个好消息。谁知Mia已经被无数次面试失败折腾得疲惫不堪，她奔溃反复说我不行我不行我不行，而Sab坚定地看着她说你行你行你行。
然后，他载着她去面试，然后，他对她说了句话：You gotta give it all you have.
你必须拼尽全力。
就在她想要放弃一切开始怀疑自身的时候，他毅然决然地站在了她这边和她一起对抗。他帮她把破碎信心拾起，他帮她争取绽放的时机。
他们都巧妙地改变了彼此命运的轨道，却也注定要松开双手让对方飞得更高。
5
我喜欢这个故事。
因为在这浪漫往事中，所谓的爱，不是无敌，不是万能，它难以赖以生存，它无法无根生长。它是允许被舍弃的，它是能够被放手的。
看似梦幻，实则现实。趋近于两个成年人之间的成熟关系。
它不会成为个体成长的阻力，更远非那种粘腻过密的依赖。它不是一方肆意嘲讽另一方远在天边的梦想，它也非一方极其轻蔑另一方看似卑微的努力。它是一棵树唤醒另一棵的自然风声，它是一根铜丝引另一根的纯粹共鸣，它是来源于同类的理解和尊重，它是来自于自身的映射和欣喜。
他们会彼此鼓舞，他们会彼此扶持。哪怕只是彼此陪伴漫长人生中的一段路，哪怕只是短暂陪伴之后就会自此便离开；可之后哪怕孤身一人追逐梦想，却也会为曾经的陪伴心生勇气。
正如电影最终，他起身致谢，她转身离开，稍作停顿，她回过头，他侧过眼，四目相对，不发一语，会心一笑，却已很美。
有对曾经的释然，又对往事的感慨，有对彼此的祝福。
也许Mia和Seb五年后都已懂，正如过去不会重来，正如遗憾终成遗憾。既然选择继续前行，就必须懂从容舍弃。
这大抵就是梦想的代价。
6
不是HE，却非BE。
可是坦白讲，我羡慕他们。
在追逐梦想的路上，人人都是孤军奋战。多是不被理解，多是迎面嘲笑，多是需以一人之力抗争所有。
梦碎掉，拼起来，再碎掉，有人扔了，有人继续。同LA一样，北京，上海，纽约，墨尔本——多少梦幻的城市，多少年轻的人们，抱着一腔热血，为夺一席之地，有人赢了战役，有人输了所有。
无助的时候，甚至没有一只手借他们扶一扶，想哭的时候，甚至没有个肩膀借他们靠一靠。
而如果有这样一个人，懂你的挣扎，懂你的乖戾，懂你虽才华洋溢却格格不入，懂你那野心勃勃却无人认可，懂你的眼泪，懂你的欢乐，懂你为梦想的牺牲，懂你为生活的妥协——是一件多么幸福，又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也许终会分离，也许总会告别，可若是能遇见这样一个，同类一般互予舐慰的人，哪怕只是一句话语，哪怕只有一个眼神，却也能成为盔甲，抵御这乱箭飞来，却也能成为火光，点亮这漫长黑夜。
记得十几岁的那个午后，我讲述看似遥远的梦想，有个人就认真注视着我，声音小小，却很坚决，说你一定可以的。
冬日阳光照在我们身上，那句话莫名就记了很久。
多少年过去了，也再没见过比那日，更加温暖的日光了。
愿你遇到，或是重逢，你的同类。
与你共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