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贞(1730—?),籍贯南昌,一说为广济(今属湖北),字正斋,号蓼塘居士。古资料对其生平记载不多,仅知他曾居汉口(今湖北武汉),亦有人推测闵贞可能流寓过扬州。《清稗类钞》、《南昌县志》载有其“闵孝子”的故事,感人至深。
乾隆六年(1741年),12岁的闵贞一年之中痛失双亲。家庭变故、孤苦无依的年少时光,使闵贞的性格更坚韧,也多了几分木纳和执着。闵贞常常思念双亲,叹其“遗容不得见”。他希望能留下父母的音容笑貌,于是根据记忆来画父母,却怎么也画不像。
为了能画像,他开始自学绘画。闵贞没有老师,只能凭个人领悟。为提高技艺,他尝试画了各类肖像。凡被他画过的人,都称赞他的画神似。然而每画父母,总感觉“辄不似”,以致“执艺三十年,常以自恨”。
十几岁的闵贞就开始了鬻画生涯。他的人物写真在乡里较有名气,请他画画的人也多起来。乾隆十四年,闵贞和往常一样在街头卖画。一个官员路过,看他的画很有意趣,就停下来攀谈了几句。这一谈,竟改变了闵贞的命运。
这个官员是当时的景德镇监督陶政。他修养全面,诗文书画俱佳。他看闵贞的画很有灵性,却因缺乏名师指点,难臻化境。听说闵贞少年孤苦,就邀请到自己的衙署,让他观看历代名家真迹,学习绘画技巧。果然,在陶政指点下,闵贞的画有了质的飞跃。
画技提高了,可还是无法描摹出父母的样子。一天,他在澡堂看见一位酷似父亲的老翁,豁然开朗:为什么不对着长得像父亲的人写真呢?可那天澡堂的人特别多,闵贞没来得及和老翁相识。后来他常常去那个澡堂寻找,一年后终于又遇到了老翁。闵贞将其请到家中,并照着画了一幅像。
过了段时间,一位老妇路过闵贞家,闵贞一见大惊:看此人面相,不就是我的“母亲”吗?于是,他殷勤地招待老妇,并请她做模特,完成了母亲的画像。邻居们看到这两幅像都说,这就是他的父母。从此,闵贞把画像郑重地悬挂在厅中,早晚供奉。
完成为父母画遗容的心愿后,闵贞开始着手另一个心愿:为父母修一座像样的墓。为了筹资,他离开家乡,在汉口流寓了很久。当时的汉口是九省通衢之地,人口稠密,商贾云集。闵贞绘画题材广泛,贴近生活,所以生意非常兴隆。为尽快筹资,他废寝忘食、笔耕不缀。
几年后,他攒够了积蓄。于是,他购买了修墓所需物品,雇了一艘船运回家乡,并按照自己设计的图纸,为父母修建了一座气派的茔墓。墓修好了,就差最后的点睛之笔了——找文采出众的名人来写墓志铭,表彰父母的生平德行。
为此,他又回了汉口。他希望能在汉口找到文章高手。虽仍以卖画为业,但现在的他和以前不一样了。既已筹足资金,就不再像以前那样为了挣钱,满足求画者一些外行的要求了,而是有选择地画些表达自己思想的作品。
他在家乡被称为闵孝子,在汉口却被称为闵呆子。原来,汉口有许多他看不上眼的官宦权贵想以重金购画,他一概置之不理;身边的穷苦朋友无需开口,他却持画相赠。
为接近文士,他常出入歌楼戏院,他大把地花着银子,却从不亲近女色。只是拿着父母坟茔的设计图请人题诗,借以试探文采。然而他在汉口觅了很久,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失落之时,意外收到了大学士翁方纲的来信。翁方纲邀他到京城作画。陶政向翁方纲举荐了他。翁方纲名满天下,京城又是天下人才聚集的地方,他认为到了京城定能找到为父母写墓志的人选。
到了京城,翁方纲热情接待了闵贞,说想让他给苏轼画一幅像。他说自己寻访过许多名家,却没有看到合心意的作品。虽然闵贞被大家称为呆子,但他的内心灵透而缜密。
为了能画好苏轼,他提了两个条件:拜翁为师,听他讲解苏轼的诗文生平半个月;为他准备一间僻静的画室。此后,闵贞认真地随翁方纲学习,在老师的详细讲解和描绘中,闵贞心目中的苏轼形象渐渐丰满起来。
等授课完毕,闵贞差不多已做到了胸有成竹。他把自己关在画室,交代每日的饭食放在门口即可,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半月后,闵贞跨出画室,托着苏轼的画像来见翁方纲。翁方纲一见,大为赞赏。
就这样,闵贞在京城落脚了。乾隆四十五年,六世班禅来京为乾隆庆祝70岁生日。乾隆大悦,想找人为班禅绘制画像,以记录盛况。翁方纲向乾隆举荐了闵贞。对别人来说,这是个一步登天的机会,闵贞却无所谓。出名不是他的意愿,他只想守着父母的茔墓终老。
这种心态使他在为班禅画像时,心平如镜。他没有刻意美化班禅的形象,只是用画笔记录下班禅安详慈悲的神态和样貌,反而自然地达到了形神兼备的效果。乾隆赏赐了许多金银锦缎,闵贞一举成名。闵贞一出名,各色人纷纷登场,来索画的人令他难以应付。
一位大臣通过翁方纲向闵贞索画,未得答复,就派人偷偷把他抓起来,胁迫作画。闵贞的呆子性格一下被激发,就是不肯画。被饿两天后,他逃了出来。翁方纲为闵贞失踪的事着急,了解情况后不得不给他安排了一个隐蔽住所。于是,闵贞开始了深居简出的生活。
不久,闵贞在一次文人雅集时结识了一位侍讲学士,之后又认识了一位翰林院编修。这两位文采出众的朋友被闵贞的孝心打动了,他们分别为闵贞父母写了墓志铭。至此,他的人生愿望完成了,京城再无留恋之处。闵贞一叶扁舟回到了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