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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本足以使笔者膜拜的书。作为一部小说，其无论是故事展开、结构设计、情感推动还是细节描写，都可称优秀。然而本文不谈那些，只选一个主题：教育。甚至作为一名单身人士，笔者认为每一位为人父母者——至少为人父者，都应当读至少一遍。倘若笔者以后有幸做了父亲，这本书中的阿迪克斯也将是笔者重要的榜样之一。

1.芬奇家族

阿迪克斯的祖先西蒙是一位江湖郎中，兼做皮货生意，靠着医药发了财。西蒙在亚拉巴马河畔创立了自己的庄园，靠种植棉花为生，基本可以自给自足。南北战争后，西蒙的子孙被劫掠一空，只剩土地。靠土地为生的传统一直保持到阿迪克斯的父亲一代，被阿迪克斯这代人打破。

阿迪克斯到蒙哥马利读法律，在拿到律师资格证后，回到离自己父亲的庄园——芬奇庄园二十英里的梅科姆县，在县政府大楼办公。执业前五年，阿迪克斯省吃俭用，用自己赚的钱供弟弟约翰完成了学业。阿迪克斯从事法律工作的收入相当不错，这让两个孩子衣食无忧。阿迪克斯的妻子去世后，再未娶妻，请了卡波妮做厨娘。关于阿迪克斯为何成为了一位优秀的父亲，笔者想：或是天赋，或是读书，或是其他。

2.卡波妮

斯库特因饭桌上无心之举令同学沃尔特难堪，在被厨娘卡波妮呵斥之后，要阿迪克斯辞退卡波妮，还告卡波妮偏心哥哥杰姆。阿迪克斯说：“你有没有想过，杰姆比你少让她操一半的心呢？我不打算辞退她，现在没有打算，将来也没有。你好好想想卡波妮为你做了多少事情，还要听她的话，听到没有？”这段话，说得温柔而坚决，非暴力沟通很好的例子。

黑人教会中，只有四个人识字，其一就是卡波妮。卡波妮告诉斯库特，自己学习识字所用的书，是斯库特的爷爷——老芬奇先生送给自己的。读到此处，笔者豁然开朗——原来阿迪克斯的仁厚，非无根之木。斯库特继续问卡波妮在和同类的黑人说话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得更标准。卡波妮说：“一个人没必要把自己懂的东西都展现出来。”

藏拙，是大智慧。芬奇家族的环境，使原本也是黑人的卡波妮，有了不同于其他黑人的智慧。或者说，前期芬奇家族的环境和后期阿迪克斯的持续影响，长久熏陶着卡波妮。

3.上学风波

斯库特因被老师惩罚，且被老师要求不能再和阿迪克斯一起读书，阿迪克斯说：“事情可以这么解决，如果你承认上小学是必要的，我们就还和原来一样，每天晚上照常读书看报。彼此都退让一步，达成一致意见。但你要保密。”斯库特问缘由。阿迪克斯说：“我担心我们的做法可能会让那些更为博学多才的教育专家们极为不满。”

这是家庭教育和体制教育之间的矛盾，阿迪克斯既坚持做正确的事——同时也是斯库特想要坚持的事，又选择避开与体制教育的冲突。

4.“怪人”拉德利

杰姆、斯库特和迪尔三个人对从不出门的“怪人”拉德利的好奇已经从演戏取笑到了用竹竿去送信，被阿迪克斯逮了个正着。阿迪克斯看完之后问他们，为什么想让拉德利先生出来。迪尔狡辩到一半，便住口了。阿迪克斯对他们说：“拉德利先生是否出门，都是他自己的权利，另外不许再取笑拉德利先生及街上的任何人。”当杰姆坚持狡辩的时候，阿迪克斯便以律师的专业性，让杰姆认识到自己已经露馅：上次的演戏早已被父亲识破。

5.雪人艾弗里

杰姆和斯库特第一次见到雪，迫不及待地去做雪人。阿迪克斯也没有见过雪，所以没能帮上忙。杰姆和斯库特做完发现，雪人和邻居艾弗里很像。于是杰姆继续给雪人装上眼睛、鼻子、嘴巴和纽扣，愈发像艾弗里——这正是杰姆想要的效果。阿迪克斯看到后，先是夸自己儿子，遇到事情总会想到办法。随后，阿迪克斯看出了端倪，让儿子乔装改扮，不能取笑艾弗里。如此做法，既保留了杰姆的劳动成果，又避免了与邻居的冲突。

6.辩护

阿迪克斯为黑人辩护的事传遍了镇子。在校园里被同学谩骂之后，斯库特问父亲：“阿迪克斯，你替黑鬼辩护吗？”

“当然了，斯库特，不要叫 “黑鬼”，那是蔑称。”

“学校里的人都这么叫。”

“从现在起，从所有人里减掉一个好啦。”

“从来如此，便对么？”有着同样的意义，只是阿迪克斯更加温和，不如鲁迅犀利。阿迪克斯在教斯库特：不要盲目从众。

“我们会赢吗？”

“不会，宝贝。”

“那为什么还要……”

“总不能因为我们过去这一百年我们一败涂地，就放弃争取胜利吧。”

“勇敢，就是在你还没开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注定会输，但依然义无反顾地去做，并且不管发生什么都坚持到底。一个人很少能赢，但也总会有赢的时候。”这是书中最触动笔者的句子，这是阿迪克斯永不言弃的宣言。它的前提条件是，义无反顾做的这件事，是遵从内心，遵从良知的。

此案件愈传愈烈，对阿迪克斯的谩骂和诽谤像雨点一样陆续砸在杰姆和斯库特的脑袋上和身上，两个孩子承受着被敌视、被侮辱的巨大压力。阿迪克斯利用和杰克谈话的机会，让斯库特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希望，我祈祷，但愿我能带着杰姆和斯库特渡过这道难关，不会经受太多的痛苦，最重要的是，别让他们染上梅科姆的通病。我只是希望杰姆和斯库特来向我寻求答案，而不是听镇上的人议论纷纷。我希望他们对我有足够的信任。”梅科姆的通病，就是对黑人的偏见。

7.家里的阳光

阿迪克斯的妹妹常说阿迪克斯对女儿缺乏管教，还让斯库特的一举一动得像阳光才行。斯库特问过父亲，阿迪克斯说：

“我们家已经有足够的阳光了，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不用多操心。”

这种半放养、包容与爱的教育，才是孩子幸福成长的基石。

8.她明白，我知道

弟弟杰克也提到对于斯库特的教育，阿迪克斯说：“她已经尽力按我说的做了。虽然有一半的时间都做不到，但她确实努力了。她心里明白，我知道她在努力。这是至关重要的。”父亲对女儿，不以结果为导向，能够看到女儿的努力，允许女儿犯错，允许女儿做不到一些事。这是很多家长都做不到的。

9.神枪手

自从阿迪克斯对一条疯狗一枪毙命后，杰姆对父亲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阿迪克斯对此却只字不提。杰姆去问邻居莫迪女士，才知道阿迪克斯是位神枪手，“在芬奇庄园，如果他十五枪只打下来十四只鸽子，他都唉声叹气，说浪费了子弹。”对于杰姆从未提起过的原因，莫迪女士解释：“他也许是意识到，上帝赋予他的才能对活在地球上的大部分其他生命来说不公平，于是就把枪放下了。”

斯库特想要去学校炫耀自己爸爸是神枪手，杰姆却说：“我觉得，如果他想让我们知道，早就告诉我们了。如果他以此为豪，早就跟我们说了。”

斯库特反驳说：“也许他只是没想起来。”

杰姆说：“不是，斯库特。阿迪克斯确实老了，不过，即使他什么也做不来我也不在乎——他一件事儿都做不来我也不在乎。”

儿子的话是父亲态度的投射。阿迪克斯对两个孩子，只有关于做人原则的要求，这份要求的基础是无条件的爱。杰姆和斯库特都感受到了，他们对父亲也有了无条件的爱。对一个人最高程度的认可，是自己也要成为那样的人。他说：“阿迪克斯真是个绅士，跟我一样。”在这里，笔者真正看到了阿迪克斯的教育成果——一个非刻意而为但必将结出的果实：杰姆成为了阿迪克斯。

10.杜博斯太太

杜博斯老太太骂阿迪克斯“替黑鬼打官司”，杰姆一怒之下把她种的山茶花全部打掉。阿迪克斯让杰姆去向杜博斯太太道歉，斯库特向阿迪克斯抱怨，“你根本不在乎他是死是活，他站出来为你打抱不平，你却让他去送死。”——杜博斯太太围巾里有手枪。

阿迪克斯淡淡地说：“现在还没到担心的时候呢。我压根没想到杰姆会为这点小事失去理智——本以为你会给我惹更多麻烦。”这位可爱的父亲，在谈杰姆的时候还不忘点一下小斯库特。

杜博斯太太继续骂阿迪克斯为“同情黑鬼的人”，阿迪克斯开导斯库特：“宝贝儿，如果别人把那当成一个侮辱性的字眼来骂你，并不能贬损你的人格。那只能让你看到，骂你的人有多可悲，他的谩骂并不能伤害到你。”

杜博斯太太死后，阿迪克斯和杰姆说，她是位“尊贵的女士”。对于杰姆的疑虑和抱怨，阿迪克斯耐心解释：“她对各种事情都有自己的看法，也许和我的观点有很大不同……”阿迪克斯允许他人做他人，允许自己做自己。

11.关于从众

对于自己为什么被要求保持理智，斯库特不明白。在学校里，她认识的人没有谁非得对什么事儿保持理智。阿迪克斯说，等到了夏天，他们将面对更糟糕的情况，还得继续保持头脑冷静。这个案子，触及到一个人良心的最深处。等杰姆和斯库特长大后回首此事，会明白父亲并没有让自己失望。

斯库特说，大多数人好像都认为他们是对的，阿迪克斯是错的。阿迪克斯说：“有一种东西不能遵循从众原则，那就是人的良心。”

12.放在心上

得知侄女斯库特曾去过黑人教堂后，姑姑告诫阿迪克斯：“你必须想办法管教她了，你已经让她自由放任太长时间了，阿迪克斯，已经太久了。心肠软没什么关系，你本来就是个随和的人，可你必须把自己的女儿放在心上，一个一天天长大的女儿。”

阿迪克斯说：“我时时刻刻都把她放在心上啊。”读到这里，笔者感到一阵暖流涌入全身。姑姑说的 “放在心上”是管教，父亲说的“放在心上”则是对女儿的爱。所以阿迪克斯说，自己家已经有足够的阳光了，阿迪克斯的父爱就是最暖的阳光。

13.发号施令

和平时一样，杰姆和斯库特又上演了一场自由搏击。阿迪克斯将二人分开后，问谁先挑起的。斯库特先告状，说杰姆想对自己发号施令。阿迪克斯莞尔一笑，“这样好了，只要杰姆能把你说服，你就听他的。够公平吧？”阿迪克斯肯定了杰姆的成熟正确，同时引导着杰姆以理服人，还给了斯库特选择的权利。

14.不速之客

迪尔离家出走，逃到了斯库特床下，被斯库特和杰姆发现。斯库特偷偷去厨房，给迪尔拿了玉米饼和牛奶，迪尔一顿狼吞虎咽后，被阿迪克斯发现。阿迪克斯温和淡然说：“我猜，他只是饿得够呛。斯库特，难道除了冷玉米饼，我们没有更好的东西招待客人吗？”迪尔向阿迪克斯请求不要告诉同镇的姨妈，阿迪克斯温柔地让迪尔赶快睡一觉，不会有人把他弄到哪去。自己会去和迪尔的姨妈打个招呼，告诉她迪尔在自己家，问她能不能让迪尔在这过夜。最后，阿迪克斯说：“看在老天的份上，让你身上的泥土物归原主吧，水土流失已经够严重了。”阿迪克斯真是位说话的高手，这里的喜剧效果跃然纸上。斯库特补充说：“他是想显得自己很幽默，意思是让你洗个澡。你瞧，我说过他不会为难你的。”

对于迪尔这位不速之客，阿迪克斯给足了自己孩子和客人安全感。

15.公平

庭审结束。虽然阿迪克斯列出了完整的证据，证明黑人无罪，可陪审团依旧判黑人有罪。在这里，是否有罪，无关真相和证据，只是由肤色决定，即由偏见决定。杰姆哭了，说不公平，杰姆的价值观崩塌了。杰姆问阿迪克斯，“他们怎么能这么做？他们怎么能这么做？”阿迪克斯说：“我不知道，可他们确实这么做了。他们以前做过，今天晚上做了，将来还会再做，而且，他们这么做的时候……似乎只有孩子会哭泣。”当然只有孩子会哭泣，因为大人们的偏见已经根深蒂固，在这个小镇建起来之前就在这里了。只有未经世事孩子们还保有着对公平正义的幻想。

16.现在还没到担心的时候

第二天，没等杰姆开口，阿迪克斯就说：“现在还没到担心的时候，事情还没完结呢。我们还可以上诉，你可以寄希望于这一搏。”“现在还没到担心的时候”，这是阿迪克斯常说的一句话，也是笔者内心重复多次的话。基因和环境的双重影响，导致人们对未曾发生之事常怀焦虑，阿迪克斯一直在重复这句话，让孩子们保持淡定，不必过于担心未来的事。

17.直面不公

姑姑说，一开始就不应该让杰姆和斯库特去看庭审。阿迪克斯说：“妹妹，这是他们生活的地方，既然我们已经把他们放在了这样的环境里，他们也得学会怎么应对。”

孩子们如此近距离看到不公，也许过于残忍，可这是让孩子们成长最直接和最深刻的一条路。阿迪克斯没有把孩子们置于象牙塔里，告诉他们：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是公平的，是充满阳光和正义的，而是让他们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世界。

18.换位思考

阿迪克斯控诉的对象尤厄尔在当街啐了阿迪克斯一脸，另扬言要报复。杰姆劝父亲采取点措施，阿迪克斯说：

“杰姆，你试试看，能不能站在鲍勃尤厄尔的角度思考问题。我在庭审过程中摧毁了他仅存的最后一点信誉——如果说他还有那么点儿信誉的话。人受到打击总得回敬一下吧，尤厄尔先生这类人尤其如此。所以，他朝我脸上啐唾沫也罢，对我进行威胁恐吓也罢，如果能够让他女儿免遭一顿毒打，我承受这种侮辱也心甘情愿。他总得找人出口气，我宁愿他的发泄对象是我，而不是他那一屋子孩子。你能理解吗？”杰姆点点头。

阿迪克斯身受侮辱，仍能以身作则，教儿子换位思考，站到一位如此邪恶之人的角度考虑问题。这是普通人无法接受和做到的，但，他是阿迪克斯。

19.白人与黑人

阿迪克斯说，在一个法庭上，当对立双方是一个白人和一个黑人的时候，白人总是胜诉。这些事情很丑恶，可现实生活就是如此。杰姆坚持说不公平。阿迪克斯说：“按理说是不能，可他们就那么做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你还会看到更多这类情况。一个白人只要对黑人做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管他是什么人，不管他多么富有，不管他出身多么高贵，这个白人就是人渣。”

20.袭击过后

在杰姆和斯库特被袭击之后，怪人拉德利救出这两个孩子，将受伤的杰姆送到阿迪克斯家。进门以后，拉德利就蜷缩在屋子的一角——数十年不出门，可以想象拉德利的心理状况。阿迪克斯请大家去前廊上谈话——而不是客厅，因为客厅的灯光太亮。小斯库特小心地说：“您不怎么熟悉我们家，我带您到前廊上去吧，先生。”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斯库特带拉德利到杰姆床前，拉德利抬起一只手，却又垂落。斯库特鼓励拉德利：

“你可以摸一摸他，阿瑟先生，他睡着了。他醒着的时候是不会让你摸的，摸呀。”

拉德利的手在杰姆的脑袋上方踌躇不定，斯库特继续鼓励：

“摸呀，阿瑟先生，他睡着了。”

他的手轻轻地落在了杰姆的头发上。

斯库特让拉德利弯起胳膊，将手伸进他的臂弯里，缓缓送拉德利回家。

读到这里，笔者的心已融化。曾经调皮捣蛋、口出狂言、动辄出拳打仗的小斯库特长大了，她变成了真正的“淑女”。

斯库特和哥哥一样，从阿迪克斯身上学到的东西，是学校教不出来的，是社会教不出来的，是除了阿迪克斯以外的任何人都教不出来的。不，阿迪克斯没有去教，他只是身体力行，影响了孩子们。

21.笔者有话

有多少家长，自己刷着短视频，却呵斥孩子：去看书，去学习！

有多少家长，根据孩子成绩单上的分数，选择给糖还是给耳光。

有多少家长，一向对孩子居高临下，彰显着不值一文的权威——用暴力换来的权威。

看看阿迪克斯吧，即使学不会，也能爬到井口，扫一眼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