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娘轻轻的打开放了熏香的玉盒,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木兰花香,初娘把里面用绣着木兰花的丝巾打开,里面有两支簪子,一支白蝶红宝石玉簪,另外一只是白叶红珊瑚木簪,初娘握在手里,丝丝缕缕的沁心凉意,却初娘的心一点一点的温暖着,两支簪子的主人让初娘爱了一辈子,也陪了她一辈子。
当年,这白叶红珊瑚木簪的主人,他说这是红豆簪子,他是温文儒雅的公子,而我是被父母待自闺阁的少女,他却说认定我的温婉,这支红豆簪子是他专门自己打制的。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阿初,等到我们把风景都看透,我陪你一生都看细水长流。”
“好,阿桐,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阿初,放心,阿桐知悉……”
我们俩的父亲是好友,母亲是也闺中密友,而我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阿桐在学堂跟随夫子学习,我整日在家专攻绣技,只是我更爱书画,母亲教我作诗绘画。我也出落的越发大方明丽。
而我俩的见面就是在家里的后门,那天雨下的很大,却还是听到阿桐的敲门声,我打开门,看到阿桐外衣已经淋湿,我让他赶紧进来站到门槛下边,可他却急急的说:“阿初,你看,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什么?”
“你看……”
我看到的是一颗红豆,瞬间心里有点不以为然,
“这不就是一颗红豆吗,我家可多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红豆,这是王维的红豆啊!”
“王维的红豆,那你会背吗?”
“我,我会啊……此物最相思。”
我看着他背完之后脸通红,就笑着说,看你那傻样,进来坐吧。
隔天我在门口等他放学,为他煮了一碗红豆粥。可是我等了很长时间,他才回来,我立马叫住他:“阿桐,你过来,这是我家的,赶紧喝吧。”
谁知他手一碰碗差点掉地上,我一看,他的手心一片红痕,我知道他被夫子罚了。我什么也没说,开始喂他喝。
他要去进京赶考了,我心里舍不得,只是我知道我不能当他的绊脚石。其实我知道他心里也难过。
临走前,他交给我了一支白叶红珊瑚木簪。
我却没想过这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相知,也是他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阿桐走后,我每日都用自己的木兰花丝巾擦拭。我也日日都学习,从不拉掉,心里想到阿桐,更加安心,也觉得日子过的挺快。
只是我从没想到,因为我的容貌害了我的父亲母亲。
那天晚上我正在绣字,突然闻到一股呛鼻子的味,我赶紧站起来看,只感觉意识迷糊,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再次醒来,听到的消息是城里的蛮子说我父母占了他家的地皮,要我父母偿还,两方在拉扯中间不小心碰倒了蜡烛,家里着火了,一夜之间化为灰烬了,而我,是蛮子救出来的。因为蛮子告知大家他要娶我,来偿还他的债。
蛮子,我知道他脸上密密麻麻的疙瘩,有大的有小的,城里的人都害怕,躲着他。
我有了想死的心,是我害了父亲母亲,害了我家人,因为阿桐的母亲过来看我告诉我的是:蛮子知晓我的美丽容貌,起了歹心,那天是故意去找茬的,说不定我的父母也是他杀人灭口的呢……我没再听进去。
等她走了之后,我把桌子上的碗打碎,用碎片割腕了,我活不下去了。
可是我没死,是那蛮子再次救了我,可是我不感激他,我恨他,想用火也烧死他,让他也尝尽火狱之苦,只奈何我动不了他,故我不吃不喝,也不搭理他。
他用阿桐的母亲来威胁我,如果我不吃饭,也不叫她吃饭,随时都可以让她也去陪我父母。
我投降了,真的怪我。
他对我的饮食起居照顾的很好,很细,只是我都冷眼对他,我依然恨他。
有天他端来了一碗红豆汤,我眼睛亮了一下,可是依然不理他。他也不限制我出去,但是他一直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在大街上,他为了救我,被一匹发疯乱窜的马踢断了手臂,我心里有了一丝的涟漪,我告诉自己,我必须恨他,是他杀死了我的家人。
他受伤了,不能动,用一只手做饭,我看着心里有点怜悯他,不,他是自作自受。
他做好饭之后端给我,“饿坏了吧,赶紧吃,对不起啊,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二句话。”
吃完饭之后,我竟莫名的把碗洗了。
有一天他从外回来给我带了支白蝶红宝石玉簪,他有点不好意思的递给我,说是在集市上看见的,觉得我会喜欢,就买了回来,说完脸憋的通红,就这一刹那,我好像看到了阿桐,阿桐,你怎么样了,不,我怎么会把他认成阿桐,他怎么能和阿桐相比。我迷迷糊糊的收下之后,好像有一瞬间看到蛮子嘴角有一丝微笑。
日子长了,很奇怪,我心里竟不生气了,可是我还是不断告诉自己,他是我的仇人。
四个月后的一天,我正在院里写字,我仍然没落下我的书。听到外边鞭炮声,我没在意。
直到后来阿桐带着一身黄色衣裙的女子从我面前走过,我才知道那天回来的是阿桐,还有她的妻子,就是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子,璃湘芷,她是当今丞相的贵女。
“阿桐,快,快过来,你看,这是什么,我要吃这个……”
“芷儿,你慢点,这是糖葫芦。”
“阿桐,还有这个,你看,这个呢,是什么,一粒粒的红红的,多好看,我也要吃这个。”
“这是红豆饼……。”
我的脑子里一直反反复复的重复着阿桐当时的话:
“阿初,你看,这可不是一般的红豆,这是王维的红豆。”
“阿桐,你怎么了,不认得我了吗?我是阿初啊。”
我追了上去“阿桐,你终于回来了。”
“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啊……”
我觉得心再次掉进冰冷的水里,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啊,这句话一遍一遍的在我脑子里回荡。
后来,蛮子把我带回了家。
我想我没资格了,我不再是阿桐的阿初了,我们都没了风景,没了细水长流。阿桐有了那么好的妻子,他会越来越好的。
阿桐回来的第三天,一群官兵进到蛮子家里,然后紧跟而来的是一位中年老爷。
“来人呐,给我搜,每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你们干什么,不能私闯民宅。”我被两个官兵压着手臂,不能动。
“大人,搜到了,你看。”
“陈初娘,你还有什么说的,偷了我们夫人的簪子,你该当何罪?”
我这时候才看清楚,是蛮子给我买的玉簪,怎么回事,“不,我没有,不是我,那是我的簪子,还给我……”我挣扎着准备去夺回我的簪子,当时什么也没想,只是因为这是蛮子给我的。可是那位老爷抽出旁边侍卫腰里的刀就向我刺来,我没法躲避,我想死了也好,我的父母没了,阿桐也没了,就剩我一个人了,只是蛮子怎么办……
突然一人挡在我的面前,刀刺在了他的身上,待看清楚,是蛮子,他正好倒在我的怀里,血从他的腹部一直往外涌,我急了,不知道为什么,泪也不断的流,“蛮子,这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他们说这是他家夫人的簪子,你告诉我到底是谁的?”
“阿初,是时候该告诉你了,我是当朝相爷的公子,这段时间吓到你了,我看着你在那写字看书,绣花,看着你一遍一遍的擦拭阿桐给你的簪子,我知道你心里很想他,我想帮你,可是我无能为力,只有以这样的方式身份在你身边陪着你,今天我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面对你了。”
蛮子在他脸底下一揭,那密密麻麻的疙瘩就没了,出现的是一张温文如玉的脸,很暖很暖。
“阿初,你看,我长的也不差,对不起,我隐藏了自己,阿初,我没有杀你的父母,可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的父亲,他杀了你的父母,我当时去晚了,我赶到的时候,只有你还活着。以后就靠你自己了,好好的活下去。”
“阿初,你要知道有个人很喜欢你,你记住了,他叫璃叶白。”
蛮子走了,阿璃走了,永远的走了。
阿璃的父母带走了他的尸身,他母亲把玉簪留给了我,她说她知道这是她儿子唯一的心愿。
后来阿桐的母亲带着璃湘芷来了,璃湘芷说,阿初,我们谈谈吧。
“阿初,我先告诉你我和阿桐的故事吧,那天我瞒着父母出来玩,谁知路上碰到一群坏人,是阿桐救了我,他手无缚鸡之力,却还是挡在我前面,那些人走了之后,我发现他受伤了,所以就带他回家养伤。
后来相处的过程中,我父亲知道我喜欢他,可是他喜欢的是你,所以父亲就背着我们要你父母和你放手,可是那些下人,和你父母谈话中间不小心着了火,他们太害怕,就逃跑了,却使你和你的家人分离。
当时我父亲派人计划的时候被我哥哥和阿桐听到了,阿桐急着回来找你,半路上被我父亲派的人为了阻止他,却打到了头,当时性命无碍,只是他失忆了。我很自私,因为我爱他,所以我趁着他失忆的时候和他结了婚,告诉他我是她的妻子,唯一喜欢的人,所以他不认得你了。因为我父亲告知我说,要不就和他光明正大的结婚,要不就杀了他。”
“而我哥哥,就是你身边的蛮子,当时他听到父亲的计划之后,就来找你们了,只是最后晚了,他把你救出来之后,因为父亲的原因,没法以自己的真实身份面对你,所以就找人做了一张假脸,而那支玉簪是我祖母传给我母亲的,是我们的璃家祖传之物,世世代代传给璃家媳妇的,当时我哥哥送给你是知道你喜红豆相思之意 ,而且他喜欢你。
我和阿桐回来了之后,哥哥打算求父亲母亲放过你,并告知家里的祖传簪子哥哥他已经送给你了,他这一生就认定你了,父亲得知你还活着,怕耽误了哥哥的前程,就找人去以偷簪子的名义诛杀了你,却表面上同意哥哥的愿望,母亲一向疼爱哥哥,同意成全哥哥和你。哥哥那天本来是去告知你身份的,没想到……”
“阿初,我们家对不起你,我和父亲向你道歉,父亲失去了他最爱的儿子,他已经知道错了,我们的爱都太自私,而我霸占了你的阿桐,可是阿桐现在生活的很好,很安稳,我不想他和我们一样再次承担这些痛。对不起,只是哥哥他真心的喜欢你,你好好的活着是他最大的愿望。”
“阿初,阿桐那天告知我红豆饼的时候,他头疼的厉害,其实他一直都记得。”
“阿初,哥哥他让我告诉你:南国深深情宽歌,红豆卿卿手持德,初溪辛辛芜引白,念段夭夭叶芜还。声声蛮,吟初梦,春秋来世都等你。相知相识,永不忘江湖!”
阿璃,阿桐,真相大白了,我不想恨了,也不想怨了,谁也不恨了,谁也不怨了,这所有的所有都是因为太多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冤冤相报何时了,阿璃,他们是你的父母,我不希望你伤心,阿桐,她是你的妻子,我不希望你孤独,我准备走了。
我离开了这座城,其他的什么都没带,只带走了阿璃和阿桐给我的两支红豆簪子。我想到哪都可以是我的家,我很幸福,也很幸运,因为我有阿璃,阿桐,我知道你们一直都陪着我……
阿桐,一碗红豆汤,泪水咸涩却温暖…
阿桐,一支红豆簪,相知相识,永不忘江湖……
阿璃,一碗红豆汤,默默无语却情深似海…
阿璃,一支红豆簪,来世陪你看细水长流……
各自安好,来生再见你依旧那么温暖明亮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