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真晦气,加了三小时的班,十点才让走,又要坐计程车了。”我嘟嚷着,随手截下了一辆计程车。
上车后,司机调侃说道:“朋友,看来你是刚加完班吧。”
我说:“是啊,累死了。”
司机说:“没事,听下音乐吧,可以放松一下。”说完打开了电台。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左手背上有一条刀痕,我开始警惕起来,到处查看这车。司机他好像也注意到我的警惕,说道:“朋友,别怕,这伤痕是我年轻时不懂事而留下的,要不我和你说说吧,反正现在离你目的地还有一段路。”
他这样说,倒令我有点不好意思了,说:“嗯,你说,我听着。”
二
他说:“故事从我十六岁的时候开始,那时我还在读书,但是成绩不好,没心思读下去,跟学校提出退学,但家里人不同意,然后我就离开了家,希望能去闯个名堂。我什么都不会,只能去工地做,每个月赚一点钱,房租加水电,还有吃饭已经用了我大部分工资,没有娱乐,那时候能让我放松的事就是下班去附近网吧上上网,打打游戏。我以为我的人生就是在这样无聊的重复中渡过。直到一天我遇到了一个人,暂且叫他A君吧,A君是黑社会的人,在这附近挺有势力,我和他是在游戏中认识的,那时发现大家游戏资料里的地址都一样,细聊之后原来他就住在我附近。有一次,A君和我说别再去工地做了,跟我混我带你去闯世界,厌倦了过去这样生活方式的我,马上就答应了。于是,我就成了黑社会的人。”
他顿了顿,像是让我理顺一下思绪。
过一会,他继续说:“和A君混大概是我人生活得最无惧的时候。为了争取保护费和地盘,我们经常要打架,我那时正值年少,打起架来比谁都凶,因为我觉得我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用顾虑,生与死我已经不在乎,我只在乎打赢了我就有钱,我就可以享受。是的,那时我的生活比之前在工地工作的生活好不知道多少倍。我知道会有那么一天,我会死在某个地方,
所以在等待死亡的这段时间,我要好好地享受。然而,在一天我从床上醒来以后,听到了A君被警察带走了,好像说他走私毒品,判了无期,我并不知道A君还卖毒品,我以为他只是打打架收保护费。之后跟A君混的其他人都散了,我也走了,但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并不是你说走就能走的。一天晚上,我在一家路边摊吃饭,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四个人,他们向我走来,我知道这是以前积下的仇家,我也不害怕,因为现在我又是一个人。我站了起来面对着他们,他们四个也不容我说话便出手打我,我也反抗与他们打了起来,争斗中他把我推倒在地也撞倒了刚好在走过的一位女服务员,最不巧的是她手上拿着水壶,滚烫的热水倒在了她身上,她痛苦的叫了起来。他们其中一个人从身后拿出一把刀,向我劈来,这一刀我不能躲开,因为一旦躲开受伤的就是我身后那女的,我下意识地举起左手,挡下了这一刀,我感受到刀锋的冰冷,还有刺骨的疼痛,鲜红的鲜血不断流出,然后我便晕过去了。后来是有人报警了,警察把那四个人捉走,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医生说那一刀砍断的左手的反射神经,我这只手已经不能拿重的东西了。我问医生那个女服务员是否也在,他说她在隔壁病房,面部和手部都被烫伤留下了疤痕。我突然心生愧疚,这是我第一次有愧疚感。”
说完,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左手那深深的刀痕。
我以为故事到此就结束,但他却又继续说:“之后我生活很潦倒,因为左手受伤的缘故,工地的工作不能做了,我开始流浪,到处捡垃圾为生。我以为我以后的人生就这样潦倒,但上天还是眷顾我,我在路上捡垃圾时遇到了那位女服务员,她还认得我,她感谢我为她挡了一刀,我看到她的手臂还有脸上都有不可磨灭的疤痕,我心里再一次愧疚。她为了感谢我,经常帮我,给我送饭,资助我,我觉得我的人生好像又有可以活下去的理由……”
三
“到了,谢谢一路上听我的自言自语。”他笑得很亲切,让人很难相信他曾经是混黑社会的人。
我很想问他后续的故事,但我已经下了车,而且我看到了一个妇女拿着一个饭盒走到他的车旁,我听到她叫他:亲爱的。
微弱的灯光下,我看到了那妇女的手臂上有着被烫伤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