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喵小姐坐在餐厅里,听不安先生说自己曾经结过婚,还和前妻有一个女儿的时候,喵小姐的心好像被一只手紧紧地捏了一下,然后就猛地放开了,像是一种早有预感的放松感潮水般袭来。
也许不该去奢求什么了吧,喵小姐想。三十出头的年纪,同龄的人大多早已成家生子,难得遇到一个有感觉的人,又怎能去奢求对方如同年少时想象的那般完美呢。心里那点幻想的种子被时光渐渐灌溉成了现实,像一颗骨架般佝偻干枯的树,偶尔抖落一地枯黄的叶子。
不过喵小姐还是有些生气的,气的是自己和他相处了许久,竟然没有看出一点端倪。
两人刚认识那天,是喵小姐坐在了他的顺风车上,顺口提起自己刚丢了工作,下周要去阳朔旅游。不安先生故作不经意地说:哦,那里我也去过。
是吗?健谈的喵小姐眼睛一亮。
两个人热切地聊了许久,他像一个活地图细心地为她讲解关于阳朔的一切,直到他开车把喵小姐送达目的地,两人才互留了微信号,意犹未尽的离开。
那时候喵小姐并没多想,只是觉得,这个男人,还挺聊的来嘛。
为了排解生活上的一些烦恼,她四处旅游散心,而他好像睡着了一样静静地躺在她的微信好友栏里。直到喵小姐回到北京,他突然地又出现了:嗨,还记得我吗?
喵小姐很意外,却还是答应和他一起看场电影,然后吃一顿晚餐,然后改天再吃一顿晚餐,再看一场电影......
再没有了紧张气喘的对视,面红心跳的告白,三十岁以后的爱情好似蒲公英的种子,落到哪儿,就在那生根发芽,如果失去了土壤,那就再化身为种子,随风飞扬。喵小姐和不安先生就这么走到了一起。
不安先生的工作很有趣,他是一名牵犬师。
牵犬师是个很辛苦的职业,一年中有大半的时间都要在各种犬类展览中度过。不安先生经常在外奔波,经常一周之内连续参加四场比赛,每场都要牵着若干只狗登场,当然了,每天收拾狗们的便便,照顾狗的吃喝,美容训练等也少不了。
于是两人难得有在一起的时间,尽管不安先生对她很好,但是却总让喵小姐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也许是女人特有的直觉吧,她能够察觉到他在和自己相处的时候,总是特别的焦虑,好像心里有些事情瞒着对方,却又不敢开口。
他不说,喵小姐也装作不知道,直到始终不安的他终于忍不住了,忽然约她去这样一个浪漫情调的咖啡馆喝一杯咖啡,喵小姐心里想:嘿,要摊牌了。
不安先生说,自己曾经结过婚,和前妻有一个女儿。说完喵小姐像做梦一样地看着他,发现了喵小姐不太对劲的眼神,不安先生赶紧说:女儿跟着前妻过,不会影响我以后的生活。
喵小姐眼睛里升起了一层雾,不安先生以为喵小姐生气了,局促不安地看着她说: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希望等我们相处一段时间后再告诉你。
他哪里知道,喵小姐真正生气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刚才他说的那句话。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但喵小姐还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说:没关系啊,我们都这么大了,这种事情很正常。
不安先生不相信,追问道:你真的不在乎吗?
喵小姐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恩,真的没关系。
喵小姐和不安先生继续相处着。她本来觉得这件事过去了,应该就像是过去了一个关卡,两个人心里应该更进一步了吧。那个一直焦虑、不安的不安先生,是不是也能够静下心来好好地对待两个人的感情?
可不安先生依旧那样的不安分。他和她相处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心不在焉的。
喵小姐刚刚找到工作那天,她兴奋地对他诉说着新公司里的一切,关于自己未来的发展,工作方向,说了许久,不安先生却只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哦,挺好啊。
没有多去追问什么,好像她只是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有一次,喵小姐坐在房间里发呆,不安先生问她:你怎么了。
喵小姐说:我在想一些事情。于是不安先生不说话了。
过了半小时,不安先生说:想完了吗?想完我们就去吃饭了。
喵小姐看着他有些欠扁的脸说:你不问问我在想什么呢?
他的语气好像在说一件很可笑的事情:我管你在想什么呢?
那一瞬间,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好像她把心里的大门向他敞开,他却压根不想走进来看看。
一段感情,两个人平淡的相遇,平淡的相爱,平淡的争吵,终于平淡的又分开。两个人又坐在那家浪漫的咖啡厅里,气氛却比上一次还要严肃。喵小姐对他说:我们分手吧。
不安先生终于不再那么局部不安了,他好像早有预料地说:那好吧。
从他的脸上,喵小姐竟然看到了一种释然,那份表情里有遗憾,也有着一种解脱,好像是不安先生在对自己说:哎,我就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喵小姐忽然明白了很多。原来对面这个相处了许久的男人,从来没有真正地爱过她。他爱的只是自己而已。对不安先生来说,喵小姐只是漫长的生命中,一个可以结婚生子、可以拥抱缠绵、可以白头偕老的对象罢了,而这个对象是谁都没有关系。
他只是需要一个符号化的存在来安抚自己内心不安分的躁动,却从没有在意过,这个符号化的对象背后,也是一个有温度的灵魂。
那些所谓的好,所谓的体贴,所谓的细腻,都不过是他用来展现自我存在感的一种方式。而在他心底深处,只不过爱自己一个人罢了。
想明白了这些,喵小姐忽然间就觉得不那么难过了。她抢在他前面结了咖啡的账单,然后对他说:再见。
再见的意思,有时候是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