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深秋,明明就是寒冬。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寒冷的十月。天,下着蒙蒙丝雨。可这丝雨,却如同千斤坠一般,狠狠砸在身上,粉身碎骨以后留下一个永恒的印记。
梧桐树叶,打着转儿,无力的飘落,紧紧粘在地上,誓死不离。空气中,四处弥漫着腐朽的味道。
这腐朽之中,参杂着人气。
老屋已经收拾干净,用水冲刷得不留痕迹,所有东西也都能送得送,能扔得扔,不能送不能扔的,也一把火付之一炬了。
原本拥挤的老屋,顿时显得空空荡荡。偶尔一缕阳光无心射入,泛起的浮沉无处遁逃,四散开来,仿佛从来不见天日的蝇营狗苟。
四处搜寻,看是否还有可用之物,过了今天,老屋就要出租给其他人了。之前,想把老屋改成祠堂,把爷爷奶奶母亲的牌位供奉在里面。每到节日定时过来祭奠。
可身外他乡,归期不定,一切只有等落叶归根之后再重新谋划吧。
找寻了一会,忽然在窗台上发现一张电话卡。塞进手机一试,原来是母亲的。这才想起当时安放骨灰盒的时候,特意把母亲手机里的卡取了出来,只把手机放了进去。
竟然还没有欠费,于是,我有了一个想法。
翻阅通信录,找到一个号码,按下了通话键。
“嘟……”的一声之后,电话很快被挂断。我对着屏幕,想象着电话那头的震惊与慌乱,不禁笑出了声。
我又拨了一次。
这一次,电话响了很久,依然被挂断。当母亲的大名映入他们眼帘的时候,不知除了慌乱,是否还有别的情绪包含其中。
人,都是情绪动物,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再打一次,应该他们就会崩溃了吧!
开打免提,果然,这一次电话就这么嘟嘟的想着,没有人再挂断它,直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优美女声在空荡的老屋里回荡。也许,他们正抱在一起,商量对策,也许,他们会更换新的号码,也许,他们从此会屏蔽这个号码。
我觉得,他们一定会打我的电话,告诉我这个情况,虽然从母亲去世之后就没有联系过,但这种事情,他们一定忍不住。我该怎么回答他们呢?说母亲想他们了?还是感谢他们?
现在我所能做的,就是一个一个地报复他们。其实,我跟他们无冤无仇,只是替母亲报复而已,希望看着他们生活在无尽的恐惧之中,逛逛不可终日,直到生不如死。
都说卧室里不该安放镜子,这样半夜的话会反射出自己的灵魂。我对面就有一面镜子。
此时,日已西斜,老屋,又成了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镜子之中,我分明看到一颗扭曲的灵魂在张牙舞爪,肆意蔓延。
电话响了,打断了我的凝望,忽然间发现,镜子里哪有什么灵魂,只有我安静地坐在里面而已。
一看号码,他们竟然打了回来。
响了几声之后,我接通了电话,依旧按了免提,只是不说话而已。
电话那头在沉默,在等待,在幻想。一阵阴风吹过,院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划破沉默的空气,不知是否传到电话那头。
越来越冷,天色也越来越阴暗,我有些害怕,无力在此枯坐了,随即挂断了电话。
其实当时,我很想发个信息给他们,就写上这么几个字——“人间犹有未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