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刚结束，我正对着电脑啃昨天没吃完的半截玉米，林薇抱着笔记本风风火火冲过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救急！”她把笔记本往我桌上一推，屏幕上是半拉子的产品分析报告，“张总监催着要，我下午得跑工厂，你帮我把后半段数据填了行不？就差收尾了！”
我嚼着玉米点头，林薇是同组里出了名的“急先锋”，做事总像踩着风火轮，忘东忘西是家常便饭。之前她忘带U盘，我打车帮她送过三次；上次她把会议纪要写成流水账，还是我熬夜帮她改成PPT。
“格式有要求吗？”我咽下最后一口玉米，抽出纸巾擦手。
“没特别说，就按咱平时的来。”林薇已经抓起包往门口跑，“下班前给我就行，爱你！”
键盘敲得噼啪响，我对照着后台导出的Excel表，把近三个月的用户留存率、复购数据一一填进报告里。中途茶水间碰到老周，他端着马克杯慢悠悠晃过来：“又帮林薇干活？这姑娘，该改改这丢三落四的毛病。”
我笑了笑没接话。职场嘛，抬头不见低头见，互相搭把手总没错。
下午四点半，报告终于收尾。我检查了两遍数据，特意把图表调成统一的蓝色系，还加了个动态目录方便翻阅。刚点发送，林薇的消息就弹出来：“收到！姐妹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本以为这事就翻篇了，没想到五点刚过，办公室突然炸开锅。
张总监的大嗓门从隔间传出来：“这报告格式谁做的？！跟上周发的模板差十万八千里！客户那边怎么看我们部门的专业性？”
我心里咯噔一下，刚要起身，就见林薇从总监办公室出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对接部的李姐跟在后面，手里捏着打印出来的报告，眉头拧成疙瘩。
“林薇你自己看，”李姐把报告拍在桌上，“标题字号不对，数据单位没统一，连页眉都错了！上周发的模板白给你了？”
林薇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点急于撇清的慌乱：“不是我做的啊，是苏晴直接给我的。”她抬眼扫向我，眼神躲闪，“我拿到就直接交了，真不知道格式不对……”
周围同事的目光“唰”地全聚过来，空调出风口的凉风扫在背上，我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问过你格式的。”我捏着鼠标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你说按平时来就行。”
“有吗？”林薇眨着眼睛，一副茫然的样子，“可能我当时太急没听清……”
“嗐，我当是谁呢。”旁边突然插进一句，是组里的王鹏，他转着办公椅凑过来，嘴角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我还以为是林薇自己写的呢——苏晴，你平时挺细心的啊，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
他身子往前倾了倾，刻意让声音传遍半个办公室：“说真的，我以为这报告是你写的呢，毕竟林薇平时马马虎虎的。可我又想着，你苏晴也没有那么笨啊，怎么连基本格式都搞不懂？”
这话像淬了冰的刀片，刮得我脸颊发烫。王鹏那双小眼睛里闪着幸灾乐祸的光，上次我拿季度优秀员工时，他也是这样阴阳怪气地说“有些人就是运气好”。
“王鹏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猛地站起来，椅子腿撞到桌角发出闷响，“报告是我帮忙填的数据，但格式要求林薇根本没说！”
“哟，急了？”王鹏挑眉，“现在说这些有啥用？总监都发火了。”
就在这时，一直没吭声的老周突然站起来，他慢悠悠走到打印机旁，抽出一张纸：“巧了，上周发的格式模板，我存了份纸质版。”他指着页眉处的红色批注，“张总监特意标了，所有报告必须用三号楷体，标题加黑。”
他转头看向林薇：“那天发邮件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接电话？我提醒你记得看附件，你还点头来着。”
林薇的脸瞬间褪成白纸，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姐恍然大悟，拍拍我的胳膊：“难怪呢，我说你平时做的报告都规规矩矩的。”她瞪了林薇一眼，“下次搞不清楚就别乱说话，差点冤枉人。”
王鹏讪讪地转回去，假装整理文件，耳根却悄悄红了。林薇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苏晴，对不起啊，我……”
“不用了。”我打断她，心里那点因为“帮忙”而起的暖意，早被刚才的难堪冻成了冰。
下班后，老周在电梯口叫住我：“别往心里去。”他按下一楼按钮，“职场里帮人是情分，但得分清是谁。有些人啊，你帮十次，一次没帮到，就记恨你；有些人，你帮一次，他能记好久。”
电梯门缓缓合上，映出我平静下来的脸。
第二天早上，我桌上多了杯热拿铁，贴着手写便签：“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林薇”。我没动那杯咖啡，只是把便签撕下来扔进垃圾桶。
王鹏见了我，眼神躲闪着绕道走，像是怕我提起昨天的话。老周路过时，冲我举了举杯，他保温杯里飘出淡淡的菊花茶香。
原来职场从不是简单的“你帮我助”，那些藏在茶水间的闲聊里、会议桌的沉默中的人情冷暖，总要经历过几次“格式锅”，才能看得明明白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