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似无情的秋风

一叶知秋。

但最先知秋的不是叶子,而是秋风。秋风一吹,万物萧瑟。有人用“锋利的镰刀”来形容他,他从树梢上一过,半绿半黄的树叶便刷刷飘落;有人用“秋风萧瑟天气凉”来描写他,他从天地间一闯,晶莹的露珠就变成了白霜;有人用“冷”“凄凄”“寂寥”来界定他,他从人心上一越,霜飞的夜色里便只留得了一枝枯荷。

秋风一吹,叶便在风里翩跹起舞,当叶由绿转黄,时已没入深秋。深秋的风再一吹,天地间似乎被魔术师点过,秀气优雅的银杏树,眨眼就成了缀金耀躯的贵妇人;满头苍翠的枫树,仿佛一夜之间就换上欲燃的火红王冠;而青春活力无限的梧桐,也慢慢褪去了盛装而骨骼清奇起来,于是,一片金黄的海洋就呈现在了人们面前。

秋风是金黄的,但秋风又不完全是金黄的。

秋风还是生命成熟的催化剂。秋风一起,万物明白自己已经到了成熟季节,之前春的嬉闹,夏的肆意,到此都该结束了。于是,谷穗悄悄低下高昂的头,尽力去汲取能量;玉米挺起骄人的胸膛,微笑展现着颗颗饱满的子粒;红薯也迅速收敛起伸出的臂膀,聚精会神地积蓄着力量……喧嚣的大地一下变的五彩缤纷起来,棉花举起了白净的手掌,柿子笑红了美丽的脸庞,豆子鼓起黑黑的肚皮……一切的一切,都憋足了劲儿,孕育着一场收获前的开怀大笑。

秋风更是稳重的汉子。他冷酷而坚定地清除着草木身上的枯叶,虽然这些叶有过曾经的繁华。但冷静的秋风早已看穿了本质,他明白所有的繁华都是短暂的热闹,要想让生命生生不息地衍续下去,必须及时褪去繁华留存的浮躁——枯叶,因为这些枯叶不仅无助于生命抵御寒冷的侵袭,还会成为负担,影响生命的轻装向前,无端消耗蓄积的能量,延缓甚至阻断生命来年的春暖花开蓬勃萌发。秋风当然也明白自己这样做的冷酷——毕竟枕着繁华做的可是一帘幽梦,清除了人家的繁华,惊醒的就是人家的幽梦。但秋风不后悔,为了生命能延续,他不能像春风那样调皮虚荣,也不能像夏风那样肆意狂热,更不能像冬风那样只为摧残,他是生命繁荣昌盛的理疗师、规划师,他只能用冷酷的外表掩藏起那颗满怀着爱的心,稳重地拂去华而不实的装饰,剥离出生命的内涵,留存下支撑生命生根发芽的精华,让来年的世界依然有花的海洋、叶的喧闹、果的缤纷,自己如今的冷酷,正是未来世界的欢笑。

秋风还必须是雨的使者。秋天是不能没有雨的,一层秋雨一层凉,凉是保存精华的秘密武器。秋天的雨是不能没有风的,秋风夹带着秋雨,一层一层地加深着秋凉,秋雨裹携着秋风,一步一步增添着金黄,在风雨的合作下,树叶枯落了,果实成熟了,喧嚣退场了,生命充实了,浮躁消逝了,思绪深沉了,秋风一入怀,秋雨方成思。秋风吹来的是情,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秋雨带来的是思,悲观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情与思相携,不分不离,风与雨相拥,不别不弃,他们在这寂寥的秋色里看似冷酷,实则深情地呵护着草儿、树儿和人儿。

道似无情的秋风,就这样,在秋天里不停地吹着吹着,吹得橙黄橘绿,吹得一年好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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