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孩子,大多都是留守儿童,父母在城里打工,赚了钱就回家盖楼房。
大概14年前的光景,我12岁,村里的人大多都富起来了,一座座楼房也拔地而起,只有少数几家还住在老房子里,在这少数几家中,我家就是其中之一。我家里穷,是有原因的,因为我爷爷奶奶早逝,我和弟弟只能由妈妈来抚养,爸爸迫于生计一年里会去城里打工几次,但大多都坚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在当时,他的打工收入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他一个人要养活我们四个人,日子可想而知有多么窘迫。
那时候的我非常羡慕邻居家的新房子,就算是普通的毛坯房不粉刷,红红的墙也是十分可爱的。因为我家的房子实在是太旧了,听说是我爷爷留下来的,那是一半用土砖、一半用木板砌成的,屋顶盖灰色的瓦块,因为历史悠久,那些瓦块有些被几个调皮的小子用石子给砸破了,下雨天就会漏雨。
有一年除夕夜,爸爸一边喝着酒,一边吹着牛,他说他现在不建房子,是因为钱是用来留着给我和弟弟上学用的。后来我跟他谈条件,我说如果你明年能给我们建新房子,我就拿个奖状回来。他满口答应,可是后来谁都没有兑现。
我记得家里的老房子,分为左、中、右三边,中间是大门,再到大厅,厅后面是厨房,左边是卧房分为前、后两个房间,这边的墙用的是灰色的土砖砌的。右边是小粮仓和堆放杂物的地方,右边的墙是用木板隔起来的。
卧房后面那间是爸爸妈妈睡的,那边的房梁比较低,再加上屋后的邻居建了新楼房,所以被石子击中的机率比较高,下雨天漏雨淋湿被子的事经常发生。后来,妈妈就买来一大块厚厚的塑料膜,把它吊在床顶,把四个角挂高,这样下雨的时候,雨水就会蓄在塑料膜里面,等到积到一定量的时候,妈妈就会拿个脸盆把里面的雨水慢慢的引出来。那个塑料膜就这样陪伴了我家很多年,它从一开始的一点点雨水,到后来碰到大暴雨时一次接好几盆水的时候,一直都很牢固。我还记得,那个透明的塑料膜上面,因为长年的悬挂,上面铺满了黑色的碎杂物,还有几片枯竹叶。
农忙的时候,爸爸一定会回来,因为他是家里最大的劳动力,庄稼收、割、搬、晒这些是离不开他的。
那一年暑假,水稻成熟的季节。我们全家都去田里干活,下午突然下起了大雨,妈妈命我回去收衣服,田地离家里有两三里路那么远,我没有伞,只能努力的奔跑,因为我知道如果家里的衣服淋湿了,晚上就不会有干净衣服穿的。雨水随着大风倾斜着一颗颗密密地砸在我的头上、脸上、衣服上,当时我穿的是一件蓝色的长袖上衣,那件衣服是我表姐穿小了的,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还很大。我迎着风跑,大风把我那件不合适的衣服吹得鼓鼓的,好像背后驮着一个重重的壳,使我的双脚迈得很艰难。但是我仍然要拼命的奔跑,我必须要小心地穿过那细细的田埂,田埂的两旁是金黄的稻田,已经成熟的水稻在风雨中不断的摇曳、翻滚,仿佛在为我加油呐喊。我还在继续奔跑,当我大概跑完一半路程的时候,我开始累了,我的心跳变得很快,我的肚子在我每迈出一步时就剧烈的疼痛,我的喉咙很热很干,我的汗水和雨水已经混在一起打湿了我身上这件蓝色上衣,我不敢停下,我只能放慢脚步,继续大步的往前走。最后我终于到家了,回到家我才发现,我们的衣服已经被隔壁的老奶奶收进屋檐下了。
十多年过去了,我儿时的记忆已经慢慢模糊,唯独关于这场大雨,一幕幕细节记得清清楚楚。也许是因为没伞的孩子必须要努力奔跑这个道理被我亲身体验过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