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山里的冷空气嗖嗖地从墙缝和窗户缝插进堂屋内。堂屋内设置了火炉,炉上坐着茶壶。火炉和茶壶都有些年头了,上面布满褐色和黑色的污迹,洗不掉的。
表婶从柜子上拿过一盒烟,抽了一支递给我母亲,母亲用左手接的。她们两人的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都是焦黄色。我们这里除了小孩基本上都会吸烟,小孩可能也会。
外面的天色渐暗了,屋内只有窗户以及火炉下面两处亮光。我靠在我妈右边身体,伸出皲裂的双手接近火炉。
火炉下面正烤着几个洋芋,此时已经有了表皮焦燃时的味道。
表婶和我母亲的烟都点燃了,黑暗中多了两个不时移动的红点。
“那说是被人撞见了,撞见的时候两个人裤子都没穿。”这是表婶在说话,她说完深吸了一口烟。
母亲弯下腰用火勾翻弄了几下炉下的洋芋,空气中又是一阵焦燃味儿。
“那些狗日的,真的不要脸。”这是母亲的声音,她说完也深吸了一口烟。
“坎底下那个该也是,几个还争。”
“那我不晓得,那不是他还有好几个。咋不晓得要脸。”
我闻着洋芋的味道,心里发慌,喊:“妈,看看洋芋行了没嘛?”
母亲又弯下腰拿起火勾掏出洋芋,并捏了捏,捡了一个熟了的递给我。
“那男人该有钱,退休工资还有那些娃儿给的钱,都爱钱。”
“姐姐晓得不哦?”
“大妈说是撞见几回,骂了几回,姐姐估计也晓得。”
我就着洋芋剥了皮的地方咬了一大口,烫的哇哇叫,连声喊妈。
“吹一哈再吃。”
我吃完两个洋芋之后,听到我姐的声音,喊我妈回家做饭。
天快黑的时候,我妈洗完碗,包里拿了一包烟,迈着外八字走下院坝。我扔掉手里的铅笔,飞快跟上。
“我也去。”
这次多了一个人,她不抽烟,伸着脚烤火。
“严女子,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日妈的,不求要脸呐,老子去勾树叶子,叫老子碰到了,一阵口水吐了。”
“是该吐,碰到那号事人爱得病。”
“你说哪儿有?”伙伴丽云跟在我后面。
“就前面青冈林里面,之前看到过。”我用手里的棍子把草上面的积雪打落。
“你去那边,我去这边。”
我们两分头进入青冈林。
林子里灌木很多,我往前走的时候总是戳到眼睛,疼得我眼睛直流泪水。腿叫什么藤蔓绊住,一跟头栽到了一个土坎下面。
忙不迭地睁开眼睛,左腿被通草果的藤蔓缠住了。摔得耳鸣了,耳朵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爬上土坎,遇见了丽云。
“你扯到兰花了没有?”
我眼睛还虚着,脸颊两边的肌肉耸起来,冲着她喊:“莫得,没有看到。”
“你们的寒假作业多不多?”
“多的不得了了,比你们中心校三年级的都多。”
“你咋光在吐口水,都吐到我脸上了。”
“我嘴里进渣子了,脏得很,不吐了要得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