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辈财富的累积与丧失

几年前天涯有篇长帖,那位楼主比较天真无邪,问网友“城市普通家庭”的经济情况究竟怎样?

在那位楼主的印象中,普通家庭,工薪收入,送儿女念个大学,成家立业上帮一把,付个婚房首付甚至更多,父母老有所居,有几十万存款资产,自己养老不成问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答案出乎他的意料。即使是符合上面的界定,经济情况也相差甚远。这就引出了另一个问题:在起点差不多,工作差不多,收入差不多,人生没有大起大落的普通人,为什么在几十年后的生活(主要是指物质条件)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回帖中不乏各种亲身经历现身说法,寥寥数语,已经可以看见过去三十年的社会变迁,人事浮沉。父辈的财富就在其中,或累积,或丧失,直至今日的天差地别。


在过去的三十年,或者更多的岁月里,个人尤其是普通人,根本无法抗拒历史的洪流。尤其是经历过那十年后的那一代,能主动对自己命运作出思考的人,凤毛麟角。更多的,则是随遇而安地努力。

这些人中不乏聪颖更不乏勤劳者,但是终究局限在社会给予的一方小天地里,比如那时候人人羡慕的工厂、百货商店。他们的聪明努力在这方稳定的世界中是有用的,但是一旦环境改变,如果不能够幸运地适应环境,很可能就会一蹶不振。

而过去几十年从辉煌走向衰落的行业实在太多了,所以很多普通工薪阶层并没有走上上升的通道,一辈子在初级职位上打转,辗转流离,也就没有机会累积到第一桶金——我们说的是工薪层,跳出去做下海经商的不在此列。

令人觉得讽刺的是,如上所说,这部分人可能是聪明且勤劳,在原有的环境中已经获得了较好的回报。优势地位让人很难主动去放弃与思考已经到手的东西,过去成功的经验成为转变的桎梏,转变起来反而比其他人更慢,更难以适应新的环境。

祸福双行,身在局中,哪有那么容易识别?

当然,这类人中也有幸运者,比如银行业、公务员、能源行业、垄断企业等,至今仍然是炙手可热的选择。由于过去三四十年中国社会处于飞速发展期,整体是向上的,一个行业或者企业如果没有衰退或者衰退的速度低于整体发展的速度,那么即便是庸人也会被时代的浪潮推着向前,成为中层或者基层骨干,逐渐累积起“可观”的财富。

论才具,论努力,论起点,相差无几的两个人,只是因为当时随机进入的行业或者企业不同,或者考入大学的专业不同,几十年后天差地别。在时代面前,个人的努力简直不值一提,令人唏嘘。


而相同的收入下,如果打理钱财也是重要影响因素。

以前说“会过日子”,在我看来,更多的是指家务处理、个人手艺、小处上的消费精明,对于同经济条件下生活品质的提高,以及闲暇时候的情趣玩乐有用,对于家庭的整体发展,无甚益处。

存钱,是那个时期的初级理财的手段。但是到了90年代,炒股改变了很多人。排除杨百万这样的超级股民,散户大多有输有赢都是小账进出,不能指着这个改变命运。炒股的意义在于开启了理财的思维。

在90年代后期就开始关注商品房、商铺、理财产品等等投资的人,20年后的回报相当可观。这二十年货币大幅度贬值,存定期等着贬值的人却不在少数,资产每一天都在缩水。一增一减,差距日现。

现在流行“上车”说,说的就是在一线城市房价日高,如果前几年没有买房,外地人就很难在这里长久立足了。虽然过去几十年没有这样恐怖,现在很多城市都还有大把的上车机会,但是如果在过去早早上车,在当地有两三套房,不光保值还增值了资产。如果现在家中只有父母现居的一套房,基本上可以看作错过了那些年的机会。


钱财,除了累积的区别,还有丧失的差别。

对很多中国人来说,花钱最快也最多的事项之一,就是生病。

不管是自身,还是家中长辈,如果患了大病重病,金钱上的大额减少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是绝症又拖上一段时间,不光是经济上的压力,还可能让后辈无暇顾及事业上的发展,有些机会一旦错过就是人生。

类似的天灾人祸,也会造成同样的后果。车祸、跌倒、小事故,都在考验一个家庭在金钱、时间、人力上的抗风险能力,总的来说也可以说是经济能力。绝大多数家庭没有强悍的实力来抵御,只能在各项损失上作出权衡,而经济损失是无可避免的。


综上所述,在过去的几十年来,差不多的两个家庭为什么会逐渐拉开差距,一是无可抗拒的时代洪流;二是理财意识;三是家庭对于风险的抵抗能力。三者,基本决定了一个家庭的命运。

到了退休年龄,之前作出的决定已经成为写好的命运,很难再更改了。

幸运地是,在几十年后,在父辈创造的条件下,我们终于多了一点点选择的权利。历史的车轮轰轰而过,方向非我等可左右,但是入什么行、做什么事,大部分时候还是可以选择的。

涨幅空前的房价迫使人们提高理财意识,顺应潮流至少可以保证不掉队太远,幸运的还能领先一步。但相应的,陷阱也更多了。不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

家庭抗风险能力还是大部分依靠经济基础,工资不是最主要的因素,商业保险和被动收入是保证遇到问题时生活的关键。以及未雨绸缪,做好养老计划,更是在越来越长的平均寿命时代过得好的保证——尽可能不失智失能,生活可以自理,有可以信赖的第三方专业机构、让自己精神健康的爱好、独立的思想、持久的学习……很多需要几十年的累积,而很可能是与财富累积相悖的。

比起父辈的中青年,我们有更多的选择,更开阔的思维,代价则是一切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相信在下一个三十年,普通人这个阶层,会分化出更大的差距,已经保证不了知足常乐的小日子了。

整个社会的焦虑,也由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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