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的英雄,躲在箱底里沉默(下)
凌谙是在放假之后联系落辞的,下午出去天阴沉的有些可怕,大片大片的乌云压低天空,整座城市笼罩在巨大的黑暗中,她想想还是在包里塞了一把雨伞。
“我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什么?”
“我打架的事情。”
凌谙把刚买的冰激凌递给她,“你的身上可以发生任何女孩子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并不是被吓到,而是担心你如果真的把他打死了怎么办,左左,我不想你出事。”
“你这算是告白吗?”
“嗯,不算。”凌谙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好多年没吃冰激凌了,突如其来的冰冷让他觉得适应不了,“告白比这来得正式。”
“你想不想听个故事?”
“你知道,我对你的事从来都很有兴趣。”
“lucky是我在法国最好的朋友,我们是在练跆拳道的时候认识的。初二那一年她恋爱了,我不喜欢她那个男朋友,就是一个混混,很多次我都看见他搂着不同的女孩子去宾馆。我和lucky说要他们分手,她不相信,说‘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背叛我呢?’为此我还和她闹翻过。你说有多可悲,只是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分手的男朋友而和自己要好的朋友闹得不可开交。那天我又看见了他和一个女孩子去开房间,没忍住跑上前去把他给揍了个鼻青眼肿,就因为这件事情,lucky和我彻底决裂。过了一个月之后lucky哭着给我打电话,她告诉我她怀孕了,她那个男朋友不想负责竟然找人强奸了她,然后说孩子不是他的你知道吗?!”
凌谙把落辞攥着衣角的手包裹进自己的掌心,柔声说道:“乖,我们不讲了。”
她摇摇头,知道如果不揭开这个疤自己一辈子也从那个回忆里走不出来,“我又没忍住,把那个男的打了个半死不活,我甚至都想废了他小二弟!打完那个男的我陪lucky去医院流产,她借着上厕所的借口跑了。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第五个月,她的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她要见我。我跑去她家,可她却不认识我了,挺着个大肚子只知道冲我笑。我就知道她受刺激疯了,我接受不了漂亮的她变成那副痴傻的样子,逃也来不及。过了三个月我又接到她妈妈的电话,说她走了,是自杀的。就那么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带着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我赶到她家推门进去的第一眼就看见她的尸体躺在地上,双目凸出肚子隆起,她妈妈说她怎么也不肯闭上眼睛,也许是在等我来。我鼓起勇气走过去和她说‘我是左左啊,我过来了,我不恨他只是我心疼你这傻孩子。’她妈妈再次去触摸她的眼睛这才闭上。后来在她的遗体告别会上她妈妈告诉我,她会偶尔清醒,清醒的时候就会念叨我的名字,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自言自语的念叨着我们之间的小事,还对她妈妈说她对不起我,应该相信我早点和那个渣男分手的。
你看,她的心里这么有我,我却抛弃了她。”落辞在流下泪之前赶紧闭上眼睛阻止眼泪的滑落,“之后的一年我不断的做噩梦,反复的梦到那个场景。那时候二哥已经回国打理生意,他坚持要带我回国,说换个环境对我有好处,活佛拗不过他同意让他带我回国。我打那个男生的理由很简单,他说的那句话那个人渣也讲过。凌谙,你会不会嫌弃这样的我?”
风很大,吹的衣袂飞扬,凌谙把落辞抱进怀里用自己的衣服裹紧她:“我很喜欢你这样横冲又直撞的女生,可是你要懂得保护自己。”
落辞觉得自己脸上有湿湿的东西,她以为是泪,一摸却是雨。她伸出手抱住凌谙,他没有动,她就就不动了,她需要一个情绪的宣泄口。雨渐渐的下大,低落在地熬成一味相思的离别,头发湿湿的黏在脸上很难受,风刮在身上些许冰冷,却因为他在身边温暖如春,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坐成静默无言的两尊雕塑。一场雨持续了两个小时之后停歇,街上漫着雨腥味,行人渐寂,只有商店透过玻璃有明亮的光散出来,在黑暗里犹如白昼里的一枚太阳般温暖。
“送你的,要好好珍惜。”凌谙从口袋里掏出一片叶子递给她,“我喜欢叫它‘相思厚’,是多肉植物的一种,很坚强的一种小东西,只要有土就会活,在南方的冬天它也不会凋谢,落辞,我希望你也像它一样。”
落辞从他手里接过,小心的放到包里,没有多说话,执只是很安静的看着他,他被她瞪的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说道:“晚了,我送你回去。”
两人在藕荡居路口分别,凌谙疾走两步追上落辞,“可不可以,拥抱我一下?”
落辞笑了,张开双臂抱住凌谙,他很用力的抱着,“对的错的,就交给我去用力抱着,落辞,你要好好的知道吗?心别太重,要过的开心。”
我会在你背后,守望成海。
她点点头,远处的乌云散开透出傍晚六点最后一次光亮。
回家洗澡的时候经过书房,她听见书房传来激烈的争辩声,她以为是落暮邈和云辙,仔细一听却是落凯信的声音,她没有再逗留,直接离开。晚餐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落凯信的身影,她看云辙的脸色不好便没有多问。等到她和秦初融打完电话已经八点多钟,在客厅却没有看见云辙的身影,她料想他应该在花园,果然看见有手机光亮,她走过去,“您大爷倒不怕被阴气附身。”
黑暗中看不清云辙的脸,他一把拉住落辞把她箍在自己腿上,她不愿,挣扎着要起来,他不让,“别动,让我抱抱你,好久没这么抱你了,感觉还是这么温暖。”
远处海边传来阵阵浪涛声,拍打着礁石,下过雨的天地间尤为湿润,没有浮躁,只余下安定。“你说,生活是什么?”
落辞抓抓头发,“生活是希特勒。”
云辙闻着她身上的味道,“落小左,他很好吗?是不是比我好?”
“阿辙,我不喜欢你,你知道的。”
“可是我爱你,落小左,很多年了,你知道的。”他的语调悲伤,是她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云辙,“我也不想爱你啊,可是感情的事情,真的没有这么收放自如。”
“他并没有你好,可是我喜欢他,这才是最重要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凌谙,也许只是他总是在她情绪低落的时候陪在她身边,在他身边总是可以让她心安,她愿意把她不愿对外人提起的事诉说给他,这是依赖,是一段感情开始的最初。
“落辞,我可不可以拥抱你到最后,不放手?”
我可以笑着扮演你的配角,在你背后自己煎熬,可以不问感觉,继续为爱讨好,有情太难了。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落辞看见了落凯信,自己五个月十五天零八个小时没有见过的父亲,穿着运动服,脖子上挂着毛巾,看得出来是刚运动回来,她上前叫了一声:“爸爸。”
落凯信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儿,想拥抱她还是忍住了。她又长高了,出落的更加清秀,女儿和他不亲近,就算每年有一个月是在他的身边,他们之间还是隔着一层屏障,他说不清楚这层屏障是什么时候存在的,或许是他可以阻隔,或许是他们之间缺少沟通。他爱她,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落辞对于落凯信有一种很微妙的感情,一方面他是她的父亲,她渴望并且愿意享受他的呵护,可是不知道是落凯信不善于表达感情还是压根不喜欢她,很难得在她面前露出慈父的一面,她每次和他一起去贫困地区,看他对那些孩子呵护备至她不是不嫉妒,甚至会觉得那时候的落凯信是别人的父亲,另一方面因为她是跟着活佛长大的,对活佛和落暮邈的感情要比落凯信来的深,却是落凯信陪伴的时间全部被落暮邈的爱填满,所以除去偶尔的感情爆发对于落凯信给不给得了她父爱她并不在乎。这就是两个人这么十几年来感情一直亲近也生疏不了的原因。
落辞一直打不通凌谙电话,半个月了,从她打人回家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QQMSN微信离线,微博博客不更新,她没办法,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摸索着去他家,虽然只去过一次但没想到还是被她找到了,敲了很久的门却没有人应,她正准备打电话给钟槿文问问怎么回事,对门邻居买菜回来看她站在门口说道:“小姑娘,人早就走了,你就别再敲门扰民了。”
“走了?!”她重复了一遍,“怎么可能?”阿姨你开玩笑吧。”
阿姨显然对落辞不相信她的话很气愤,急吼吼的说道:“我还骗你小姑娘不成?一辆豪华车来接的!走了都一个星期了!”说罢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她不知道是被阿姨的关门声还是她的话吓到,只是觉得脑子空白,倚在墙上念叨,‘走了?怎么可能?还豪华车。”好半天才想起她刚才要打电话给钟槿文,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我要见你,马上!我在凌谙家公园门口等你。”
钟槿文似乎对落辞打她电话在意料之内,淡定到用他自己都觉得蛋疼的语气说道:“你别乱走,给我三分钟。”
“你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半个月没联系的人说已经走了一个星期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你想知道什么?”钟槿文在她旁边安稳的坐着。
“他去哪了?”
“太极旗飘扬的国度。”
“你怎么不说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人待腻了。”他看落辞的脸色惨白,是结实的被吓到了,“我希望你别怪小谙。”
“理由呢?”
“他迫不得已。”他从后备箱拖出一个包装的很好的东西递给她,“他让我给你的,还留下一句酸倒牙的话让我告诉你,失念,辗转反侧。”
她从他手里接过东西,硬邦邦的触摸不出是什么,她也不想多问,“送我回藕荡居,方便吗?”
“为师姐效劳是我的荣幸。”他见惯了落辞嬉皮笑脸,不开心就嘟着一张嘴的样子,这般平静让他措手不及,他以为她会崩溃。
“你要进去坐坐吗?”
“不了。”他抿唇,“落家左左,你要是愿意可以去找他,我有地址。”虽然答应过不告诉她地址,但还是没忍住。
她摇头,眼神说不出的坚定,“我不会去追逐离开我的东西。”
他沉默的发动引擎驱车而去。
落辞进家门的时候活佛正聚众赌博,没人搭理她。她把东西往茶几上一放蹲在地上开始拆,整个客厅都听见她在撕牛皮纸的声音,看到的瞬间她“咦”了一声,众人纷纷回头,落暮邈捏着手里的牌问道:“你在干什么?杀猪?茶几上什么东西?”
她没好气的回答:“遗物。”
活佛挑眉,指使落暮邈,“拿给我看看。”
在座的看见东西之后却大惊失色,尤其是落凯信,表情已经不能用任何言语来形容,连见惯大风大浪的活佛也淡定不了了,最后还是香客缓过来,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问道:“这,这幅画,你哪来的?”
她敏锐的觉得不对,指着画中没有脸的男人问道:“这是不是舅公?!”
落暮邈凑上前去仔细的看那幅画,脸色顿时也一变,瞒不住了。
她知道,她猜对了,“那这个女孩子是我对不对?”
活佛喃喃自语:“命该如此,你们家老爷子不中用啊。”
她直直的盯着活法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拔拔也知道是不是?”
“凌谙是舅公养大的,画中那个男孩子是他。”落暮邈的声音如冷箭般直射她的心,没入心脏浑身冰冷,“我去找过他。”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四岁那年你的失踪。”活佛疲惫的闭上眼,“我找你找的皱纹横生。”
“原来啊,”落辞冷笑,怪不得自己第一次看见凌谙就对他有好感,看见这幅画的时候也觉得熟悉,他早就认出她了是不是?“其实我根本不是被人拐走,而是被舅公绑架了,拔拔对吧?”
“是。”落凯信这么多年从来不敢提起这件事,却始终如梦靥般追随着他。每次在外面只要是想落辞了,夜里就会做梦,梦见落辞被人虐待致死,他眼睁睁的看着却无力无救。他并不是个懦弱的男人,却惟独不敢面对自己女儿。他多想陪着她长大,可他不敢啊,他怕她会失去她,情愿不见,就算她恨他也没关系,他只想她平安。“舅公绑架你的本意是为了威胁活佛得到自己想要的,虽然最后他没有伤害你还真心喜欢你,我还是不能原谅他,他让我失去了你妈妈。”
“那二哥去找凌谙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活佛把手里的牌一甩,“我怎么可能让简受身边人出现在我眼前?”
“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他是我喜欢的人啊!!!”落辞几近崩溃,事实的真相就是这样鲜血淋淋。
“我还喜欢你爷爷呢,你怎么都不让我和他双宿双飞?!”
“至少你们在一起幸福过,我呢?!我有什么??”
“错过就是过了,你就别再抱幻想了!”
她不说话,转身上楼。第一次用沉默来对抗活佛的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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