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组家庭伪骨科，没有血缘关系
两个普通男孩的成长故事
突然想搞小瓷娃娃和意气风发的小少年
姚琛第一次见到周震南的时候，是在他六岁那年，父亲领回来一个漂亮的阿姨和一个瓷娃娃一样的男孩。
父亲告诉他，漂亮的阿姨是他的新妈妈，男孩叫周震南。以后大家要生活在一起了。
瓷娃娃糯糯地喊着自己哥哥，新妈妈也温柔地摸了摸姚琛的脑袋，夸他长得好看。
“阿姨好。”姚琛虽然只上一年级，但是他知道，如果今天他喊了妈妈，以后这个女人就真的是自己的妈妈了。
父亲有些生气，扬起手便要把姚琛提溜过来。周阿姨赶忙把姚琛拉到自己身后，温柔地安抚着姚琛的父亲：“叫什么都可以，小琛没关系的。”
姚琛转头看到瓷娃娃在盯着自己，小孩走路还有点磕磕绊绊，话也囫囵吞枣的说不清楚，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去拉姚琛的衣服袖子。
“干什么！”姚琛有些暴躁的冲小周震南吼道。
周震南明显被姚琛吓到了，手指一下子僵在了原地，瘪了瘪嘴哇得大哭了起来。
瓷娃娃皮肤白，眼睛也大大的，哭得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喘：“妈妈！妈妈！”
现在想起来姚琛都会疑惑，明明自己和周震南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两个人怎么越长越像了呢？尤其是眼睛，他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周震南那天，小瓷娃娃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场面因为周震南这一哭瞬间混乱上一个新高度，周妈妈和姚爸爸全都围在周震南身边哄他，姚琛也趁乱跑回了自己房间，把昨天雯雯送给自己的棒棒糖藏了起来。
“姚琛。”刚收起来棒棒糖，姚爸爸已经拿着鸡毛掸子站在了他房间门口。
姚爸爸挥了挥手里的“武器”，朝姚琛说道：“你给我过来。”
“我不过去！”姚琛抱着衣柜不肯离开，见姚琛越来越不听话了，姚爸爸上手把他扯了下来。
“爸！爸！别打了！爸！”
一个美好的家庭就在两个孩子混乱的哭喊声中重组成功。
那天晚上，姚爸爸把姚琛赶到了双人床的上铺，一米八宽的下铺留给了年龄更小的周震南。但是姚爸爸不知道的是，在他给两个孩子关灯离开之后，姚琛都会从上铺爬下来。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姚琛还是担心只有四岁的周震南睡上铺会有些不安全，于是在分房之前，两个小孩一直睡在同一张床上。
姚琛十二岁那年，为了更好的居住环境也为了让两个孩子念更好的初中，一家人搬去了新房子。
新家比原来的家要大得多，姚爸爸和周妈妈商量过后决定给两个孩子分房睡。
姚琛自然是举双手双脚同意，自己现在正在拔个的年纪，又在步入青春叛逆期的门槛上，自然想拥有一方属于自己的小空间。
与姚琛的兴奋完全不同，周震南的情绪已经不是低落那么简单了：“能不能不让我和哥分开睡？”
“为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的问向了周震南。
抬头看见三张同样疑惑的表情，周震南有些赌气地扔掉了筷子：“没有为什么，你们想分就分吧。”
房间自然还是分了，因为担心周震南不开心，他的房间比他哥姚琛的还大一个号。对此姚琛并没有什么不满，毕竟可以有自己的专属空间，是大是小又有什么问题。
独居一室的第一晚，姚琛兴奋到后半夜都没有睡着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之际突然看到客厅的灯亮了。
十二岁的小男孩正逢中二病初期，初生牛犊不怕虎，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姚琛悄悄地给门闪了一个缝，发现周震南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哭。
周震南被姚琛开门的声音吓得一哆嗦，虽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大概知道是哥哥出来了，于是乎，小南同学哭得更惨了。
“哥，你在哪？”周震南哭得声音都在发颤。
这是咋了？做噩梦了？
姚琛怕吵醒两个大人，踮着脚走到周震南身边，给傻弟弟擦了擦眼泪：“哭什么？做噩梦了？”
周震南摇着头扑到姚琛怀里，哭着闹着说要和哥哥睡。如果周震南把两个家长都吵醒了，半夜不睡觉的名声一扣，挨打的肯定是自己。
没辙，姚琛只好关上客厅的灯，把周震南领到了自己房间。漆黑的房间里，周震南紧紧地攥着姚琛的手指，直到躺到哥哥的身边才止住眼泪。
“小拖油瓶，你就这么喜欢你哥？”姚琛嘚瑟的心理已经写在脸上了，着急树立自己高大威猛的形象。
周震南不讲话，抱着姚琛的胳膊把头埋在他哥肩膀里：“睡觉。”
姚琛扒拉扒拉手指头，发现自己认识这个小瓷娃娃也已经六年了，虽然周阿姨对自己很好，但姚琛一直喊她阿姨。
可是对于这个便宜弟弟，姚琛却打心眼里喜欢，小瓷娃娃从小就乖地让人心疼，晚上睡觉被自己挤在小角落里也一声不吭。
从那天起，周震南每天晚上都要跑到哥哥房间睡觉，有时候姚琛也会去他的房间。
直到很久以后姚琛才知道，周震南这不是舍不得自己，他只是一个人睡觉，怕黑。
没过多久，小夜灯就成功取代了姚琛。
姚琛临近中考，周妈妈说什么都不允许周震南打扰他哥学习，初三放学要比初一晚一个小时，周震南没地方去便坐在姚琛教室门口写作业。
时间长了，不光姚琛班的老师同学，整个初三级部都知道，初三尖子班姚琛他弟弟每天下午一边等他哥放学一边在楼道里写作业。
刚上初一的周震南脸上还有未退的婴儿肥，圆鼓鼓的小脸嘟着，在楼梯上一坐便是一个小时。初三最后一节课是自习，大多数时候都是班长守班，班主任只在上课前管管纪律，再在快下课时候嘱咐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姚琛凭着对自家班主任的了解，以及和班长良好的友谊关系，经常上课途中溜出去给周震南送水送零食。
小瓷娃娃上了初一也还是小瓷娃娃，周震南长个偏晚，初一的时候身高只有一米五多点。姚琛一直担心弟弟长不高，每天早上晚上都要提醒周震南喝牛奶。
牛奶越喝越多，皮肤越来越白。
姚琛班里的女同学有些喜欢去逗周震南玩，小脸一掐嫩得能出水，太可爱了。
这时候，姚琛就会把周震南拉到自己身后，嫌弃地赶走那些女同学。然后牵着周震南的手领他回家写作业。
和姚琛不同的是，周震南的成绩稍微有些惨不忍睹，虽然不至于倒数，但是上好的高中还是有很大一段距离。
即使中考迫在眉睫，姚琛还是会每天晚上抽出半个小时的时间给周震南辅导作业。
周妈妈担心这样会影响到姚琛中考，和姚爸爸商量过后决定给周震南请一个一对一辅导的家教。
姚琛这个免费查题软件虽然被无情卸载，但是他还是会在家教辅导作业的两个小时搬着自己的凳子做到周震南的桌子旁边，美其名曰监督他弟学习。
“南南是真的不擅长学习。”这是姚琛给周震南做了一年侧面辅导之后得出的结论。周妈妈或许正是对于自己儿子太过了解，早早给周震南准备好了无数中选择。
十三岁的周震南不仅弹了一手好钢琴，声乐绘画舞蹈全都擅长。可周震南不愿意走艺术这条路，尤其在得知姚琛以全市第三的成绩考进省高重点班之后，周震南和他妈发誓，自己一定要考上省重点高中。
周妈妈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是儿子既然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打击他的自信心。姚爸爸却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周震南努力考进省重点：男娃子，就要对自己狠一点。
姚琛的高中是寄宿制学校，送姚琛去学校那天周震南成功和姚琛在学校里走散了。一中作为一所高中，占地面积大得离谱，周震南不敢乱跑只好一个人在操场的观众台上坐着。
他想，他哥一定会发现自己不见了的。
可是那天真的巧了，姚琛报名缴费分班忙了整整一个下午，把领来的洗漱用品和被褥送回宿舍的时候才发现宿舍里只有姚爸爸和周妈妈两个人在帮自己整理重要的东西和衣服。
两个大人以为周震南一直跟在姚琛身边，而姚琛以为周震南一直在宿舍。
知道弟弟不见了的姚琛一下子慌了神，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姚琛捞起自己新发的校服就要出去找人。
姚爸爸喊住匆忙的姚琛，把自己手机交给他，告诉他找到周震南记得打个电话。
姚琛接过手机，顾不得听姚爸爸后面的话，飞奔出了宿舍楼。
今天最后一次见周震南是在缴费处，他告诉周震南在原地乖乖等自己，但是交上钱却找不到那个小瓷娃娃了。
想着周震南已经上初二了，姚琛也并没有不放心周震南一个人在校园里溜达，等他累了热了渴了就会自己回宿舍找爸妈的。
缴费处是操场后面的育才楼，姚琛围着育才楼找了一圈又围着操场跑道找了一圈。
“哥！哥！姚琛！”
人最敏感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姚琛回过头，就看见自己呆萌呆萌的弟弟站在自己身后，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哥，你去哪了？”周震南看着姚琛，眼泪已经涌上了眼眶，“我等了你好久，你都不来找我。”
突然被怪罪的姚琛下意识地反驳道：“是你到处乱跑的好不好！我和老爸还有阿姨差点被你吓死！”
周震南本就委屈极了，被姚琛凶了一句，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见把人凶哭了，姚琛有些懵了。不过他哄周震南怎么说也已经哄了快十年了，对于自己这个弟弟的性格软肋可以说了解的十分透彻。
但是今天不知怎么，哄来哄去都哄不好：“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别哭了好不好。哥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找不到哥了。”
“真……真的吗？”周震南哭得喘不上气，吸着鼻涕问道。
“真的，我保证。”姚琛举手发誓，“我保证不会再弄丢周小南同学了。”
“好。”周震南破涕为笑，“那你等我，等我考上这里找你。”
为了考省重点高中，周震南和爸妈商量后把所有的兴趣班全都换成了辅导班。周六上午英语下午数学，周日上午化学下午物理。
姚琛在省高每两周只有一天的放假时间，周六早上第一节课结束离校，周日下午两点回来上课。
姚琛在从他爸那里得知周震南这慢慢的补习课程后也是吃了一惊，在他感知里，周震南就应该穿着华丽的燕尾服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弹他的钢琴。
而不是和自己一样，在深更半夜埋头苦读，心里眼里都只有考学两个字。
“他应该做他的小王子。”某个周日的上午，姚琛在帮周妈妈收拾碗筷的时候，突然说道。
周妈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姚琛是在指周震南。贤惠的女人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大儿子，温柔地笑了：“可是小王子也有他所要寻找的那朵玫瑰花。”
没有人会比母亲更了解自己的孩子。
周震南算了算时间，能和他哥在一起的时间真的是少之又少，他便抓紧姚琛在家的一切时间疯狂地缠着他。
“姚琛，给我讲题。”
“姚琛，陪我去楼下便利店买薯片。”
“姚琛，打羽毛球吗！”
姚琛一边应下一边笑着去拍周震南的头：“怎么越长大越没大没小的了，叫哥。”
“不叫不叫不叫，姚琛姚琛姚琛。”周震南吐着舌头去躲姚琛，周震南这些年也开始长高了，可是再怎么长，姚琛始终比他高半个头。
其实周震南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突然不想再叫姚琛哥哥了。从小到大两个人一直在念同一所学校，自己名字的前面经常会被扣上“姚琛的弟弟”五个字。
周震南从来不介意别人提及自己时会说到那个优秀到爆的哥哥，所以那时候的周震南并不能完全理解自己的想法，只是他不想只做姚琛的弟弟了，或者说不想只做姚琛的弟弟。
周震南中考的考点是在一中，也就是姚琛的学校。所有年级提前一天收拾教室放假，给初三生做中考考场，姚琛带着大包小包的换洗衣服回家，就看见周震南坐在小区楼到门口发呆。
“南南，坐这里喂蚊子呢？”姚琛伸手在周震南面前晃了晃，“热不热？不热帮哥拿包衣服。”
晕晕乎乎地眨了眨眼睛，周震南接过了姚琛手里的袋子，楼道里比外面凉快许多，姚琛擦了把头上的汗水，摁下了电梯。
“姚琛。”周震南攥紧了手里的袋子，“我害怕。”
“怕什么？你现在的成绩只要正常发挥，上省重点没问题的。”姚琛捏了捏周震南的后脖颈，安抚着快要裂开的小瓷娃娃。
“我是害怕如果我真的没考上，对不起这两年爸妈花在我身上的钱。”周震南做了两次深呼吸都没有办法平静下来情绪，“我这段时间都不敢和他们讲话，我怕我不行。”
姚琛看着周震南的情绪已经被自己逼到了类似于极限的地步，心疼地把男孩搂到了怀里：“放松，不就是一次中考吗？这才到哪。听哥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明天哥陪你去考试。”
那天晚上姚琛和周震南时隔多年再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周震南抱着他哥的胳膊睡了这一个月来最踏实的一觉。
考上省重点的那天也是姚琛正式进入高三的那年，原本两个孩子的家庭突然变得冷清了起来。
周妈妈偶尔带去学校的营养餐也从一份变成了两份，由周震南拿去高三楼给姚琛送去。姚琛的班主任不允许外班学生打扰他班学生学习，所以两个人只能坐在教学楼楼梯上吃饭。
周震南挑食，每次都会把不爱吃的蔬菜倒给姚琛，然后再把两个人的饭盒全部拿走。像个小大人一样嘱咐他哥好好学习，两个人坐在高三楼角落的楼梯聊天直到高三的晚自习开始上课。
周震南每次都有无数的话要和姚琛讲，中考仅仅过线24分的周震南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来省高做凤尾，每天上课学习周震南都要用上比初中更多的精力才能勉强跟上进度。
有的时候回宿舍，他就会想他哥，可惜宿管阿姨管的严，高一级部比另外两个年级放学早二十分钟，等高三下晚自习已经十点了，自己没有办法溜到姚琛的楼层找他。
所以周震南青春期所有的小话都会攒在这一次说完，嘟嘟啦啦一直到姚琛的班主任站在两个人面前才抱着两个人的饭盒跑走。
高三实验班在教学楼一楼，窗户外面就是学校里那几棵长得茂盛的大树。姚琛又坐在靠窗的位置，他习惯性地躲在高高的书立后面侧头看周震南在水池旁刷饭盒。
被冷水和洗洁精泡红的小手朝着自己挥了挥，然后踩着高一晚自习的上课铃往回狂奔。姚琛把目光收回到面前的物理习题册，却怎么也没有办法专注下来。
周震南是弟弟却也不是弟弟，姚琛心里一直清楚，两个人并没有血缘关系。周震南对自己的影响早已经不是弟弟这么简单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周震南开始喊自己姚琛，自己也习惯性地去叫他周震南。
省高没有人知道两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俩，只当周震南是姚琛高一的朋友。就连姚琛的班主任都不止一次的告诉他，快要高考了，不要跨年级交流。
姚琛只讲好，并没有告诉班主任那是自己重组家庭的弟弟，因为周震南不想当姚琛的弟弟，姚琛也不想做周震南的哥哥了。
“琛子。”张颜齐捯了一下姚琛，“想啥呢？看你盯着这道题十分钟了，你再发呆老杨又要下来了。”
姚琛抬头，自家班主任正眯着眼看向自己的放下，他心虚地低下头，从笔筒里捞出来笔开始做题。
“老杨前两天去问了翟潇闻，他怀疑你早恋。”张颜齐递过来一张纸条，纸条后面画了一个哭脸。
姚琛手抖了一下，回了个没有。
张颜齐拿回纸条又开始奋笔疾书：“你最近小心一点，我怀疑不出三天老杨就要叫你去办公室谈话了。”
都说高中班主任是眼睛嘴尖的群体，手下所有学生都没有任何秘密，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张颜齐一语成谶，第二天早读上了一半，老杨把姚琛叫去了办公室。姚琛昨晚想自己和周震南的事情，失眠到凌晨两点，睡了三个小时多就被学校的起床铃叫醒了。
让张颜齐帮忙看着老杨，托着腮便睡着了。
如果说去办公室之前姚琛是半梦半醒之间，那回来的姚琛已经彻底清醒了。
“老杨说你啥了？”张颜齐的声音混在嘈杂的早读声中。
姚琛看起来有些无奈：“他不让我再和周震南见面了。”
张颜齐惊了：“那不是你弟弟吗？”
姚琛耸了耸肩，把翻烂了的英语单词书从书立中抽出来，不愿意再多说。张颜齐扫了一眼讲台上的老杨，畏畏缩缩地把视线收回到课本上。
原本熟悉的单词变得奇怪而陌生，姚琛在老杨离开教室后从张颜齐身后挤出去。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走出了教室，全员看着这个不怕死的大学霸用冷水洗脸。
“他咋了。”翟潇闻从教室的另一端传给张颜齐一张纸条，张颜齐坐直了身子回头看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老杨告诉姚琛，还有不到三个月就考试了。别在高考前动任何歪心思，你那些东西别人看不出来，我看的出来。
“你现在这个状态，高考过重本线都悬。”
高考最后一场英语结束，姚琛出考场便看到周震南站在路边和其他学生家长聊天。
看到姚琛出来的周震南用力地挥了挥手，谁知道姚琛表情煞白，看到周震南后也没有其他学生那种兴奋和解脱：“南南，我可能要复读。”
“你说啥呢？”周震南愣住了，“呸呸呸，肯定金榜题名！复读啥复读。爸妈订了饭店，让咱俩一起去。”
“姚琛？”周震南拽了姚琛一把，他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个自己上了三年学的校园。
高考出成绩那天晚上，姚琛不见了。
周震南在学校里无意中看到了爸妈和姚琛的班主任，心里慌了一下，想到了今天是高考出成绩的日子。
其实每一个考生在考试过后对自己的试卷都是有充分的把握的，尤其像姚琛这种层次的学生，一道题是会还是不会，是对还是错，他心里清楚的很。
那个模拟考试从未下过前十的男孩，高考只刚刚踩到了重本的边缘。
周震南擅作主张地向班主任请了假，说自己哥哥不见了。周妈妈把自己的手机交给周震南，拜托他一定要找到姚琛。恍惚间周震南好像回到了三年前的夏天，也是在这个所谓的省重点高中的校园里，自己哥姚琛走散了。
周震南回到了两个人以前住的小区，陈旧的老式小区还是和原来一样热闹，周震南喊着姚琛的名字，完全顾不得别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打给姚琛的电话全都被他挂断了。
“哥，你在哪？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找不到你的。”周震南发过去一条短信，双手合十祈祷姚琛愿意回复自己。
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是姚琛的。
“南南吗？”听到姚琛声音的那一刻，周震南眼泪刷得掉了下来，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广场上跳舞的大妈们也陆陆续续地开始收音响，准备回家，原本哄闹的世界仿佛一瞬间静了下来。
“哥，你在哪啊……”周震南哭着问道，声音里的着急和担心完全藏不住了。
姚琛报了一个地点，是两个人小时候经常去的那家卖糖果的小店门口，距离周震南现在的位置不远。
周震南给爸爸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和姚琛会一起回家，让两个人回家等着就好。擦了擦眼泪，周震南往那个小店跑去。
这条老街晚上灯光很暗，他们的夜生活仿佛结束在了夜幕刚刚降临的那一刻，姚琛手里攥着两根棒棒糖，盯着手机屏幕的时间发呆。
周震南走到姚琛面前站定，才看到姚琛地手机屏幕已经碎成了一片蜘蛛网。
“你怎么没上晚自习。”姚琛声音比电话里传来的更加沙哑，“快考试了，你不要……”
“哥。”周震南打断了姚琛絮絮叨叨的嘱咐，“你不是因为成绩才这样的，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姚琛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差点将手机又一次摔出去。他把另一只手里的棒棒糖递给周震南：“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糖，是这个爷爷自己做的。那时候我爸妈离婚了，我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放学来爷爷这里看他做糖果，这是我一直以来最珍贵的东西。”
“你来我们家第一天，我没有给你。我现在想给你了，但是爷爷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这两颗糖是我自己做的，不太好吃，但我还是想送给你。”
“我想把我一切珍贵的东西都送给你，但是他们都很糟糕。你明白吗？周震南。”
“哥……”周震南被姚琛变相得表白打得措手不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别叫我哥。”姚琛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讨厌周震南喊他哥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周震南释然，他接过姚琛递过来的棒棒糖，剥开糖纸塞到嘴里。满满的果酱香瞬间在味蕾上爆开：“好甜。姚琛，这个糖果好甜。”
“我好喜欢。”
如果说周震南和姚琛真的有缘，那和他们最有缘的大概就是老杨了。
高二分班，周震南被调到了老杨的手底下，看着自己的新班主任，周震南刚下晚自习便忍不住跑去了高三楼蹲点等姚琛。
和姚琛吐完一肚子苦水之后，周震南刻意地从高一楼绕路回了自己教室，刚到门口便看见老杨拿着一本厚厚的模拟试卷站在教室门口。
“周震南，别让我再知道你晚自习课间跑去别的年级找人。”
和姚琛不同，周震南心宽胆子大，一副老师您说的都对的表情对着老杨笑：“错了错了，老师我就是去看我哥一眼。那老师，我回去学习了哈…”
“等着。”老杨再一次拦住了周震南的路，把他手里的理综卷塞到周震南怀里，“放学把这个给姚琛，我知道你俩天天晚上一起回宿舍。”
“好嘞。”周震南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晚上放学的时候，周震南在高三楼拐角处等姚琛，他们总是最晚回宿舍的两个人，宿管阿姨甚至习惯了每天晚上催促他俩抓紧洗漱睡觉。
“姚琛，我有一个大宝贝要送给你。”周震南神秘兮兮地凑到姚琛耳朵旁边说道，“前提是你要亲我一下，不然我就不给你了。”
姚琛挑眉看着周震南，自家弟弟从小就喜欢搞些神神秘秘的东西，反正自己也不吃亏，姚琛拉着周震南进了宿舍楼后的小树林，摁到树上便开始吻他。
“可以了吗？”姚琛看着气喘吁吁的周震南，心情大好，抱胸看他能给自己掏出什么惊喜。
周震南拍了拍自己烫红的脸颊降温，从书包里拿出了老杨今晚给他的模拟题：“咱杨老板托我给你的，天利三十八套。”
姚琛眯了眯眼，盯着周震南的眼神有些危险。
“还有两分钟就查寝了，哥我走了，明天见晚安！”周震南把模拟题扔到姚琛怀里，抱着书包就往宿舍楼冲。
看着手里的试卷，姚琛有些无奈地笑了。看来明天还得去趟高二楼亲自找杨老师道谢，姚琛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往宿舍楼走去。
三楼梯口，周震南瘦小的身影躲在角落里，姚琛一眼看到了他，伸手把人捞到了自己怀里。
“明天下午去你那找你一起吃饭，快去睡觉，晚安。”
得到想要的晚安后，周震南开心地拍了一把姚琛的书包：“得嘞！”
走出去一步，周震南又退了回来：“哥，你永远是我的骄傲！等你今年高考完，在你的学校等我，你去哪我去哪。”
你去哪，我去哪。
我永远不会让你找不到我。
是两个少年在那个美好的年纪里，给彼此最郑重的承诺。
